“小祖宗,你怎麼就是不開竅啊。”封晏舟似是感慨,又似歎息地說道。
楚懷瑾在他懷中眨了眨眼,沒搭腔問這個抱著自己的人,是指的開什麼竅。
其實,被封晏舟這麼寵了四年,撩了四年,曖昧對待了四年……
他就算腦子裏百分之九十九都是海水,其餘百分之一才是真東西,現在也該琢磨出來,封大攝政王現下似乎是,喜歡他的。
何況,他大腦裏不是海水的地方,怎麼也得有個百分之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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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
楚懷瑾被封晏舟靜靜地摟著,有些恍惚地回想著上一世。
其實當初,雖然一個是傀儡皇帝、一個是攝政王,他們是這天下間,距至高皇權最接近的兩個人。
但在最開始的那些年裏,他們之間有的,隻是楚少帝在感情上一廂情願的獨角戲,沒有任何權利與利益的糾葛夾雜在其中。
那個死守著孤零零的戲台子不肯離場的帝君,是在任何事上,都溫順馴服地聽從著他的攝政王的話。
直到,封晏舟啟程西去與柔蘭國交戰的前夜。
楚少帝才恍然發覺,原來他在他所愛的人心中,竟是那樣一個,能用萬裏江山、黎民百姓去逼迫對方與自己歡好的,肮髒無恥又下賤的角色。
楚少帝此生,隻曾在夢裏奢望過,他的攝政王能也對他動上幾分真情,可也萬萬沒想到,他們兩人之間除了單向的愛意,還隔著濃黑到看不見一絲光亮的厭惡與曲解。
在那一刻,他就是懷抱著烈陽,心與血,也全都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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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之後,楚少帝渾渾噩噩地過了大半年,卻因為同命相憐的憐惜,而與他後宮中那個,對他真心錯付的女子更加親近起來。
再後來,便是封晏舟一箭射殺柔蘭國主,隻等收複失地後凱旋而歸。
消息傳回京中的那日,乃是七月十六,是寧朝民間年輕男女們乞求姻緣、相會傳情的日子。
那全天下最為至高卻又有名無實的女子,在聽到她叔父再有兩三個月就能回京後,沉默良久,就忽然玩笑著說,她想要和她的夫君,扮做一對無權無勢但有情的小兒女,去看那京中百姓在這一晚的花會。
楚少帝看著對方藏在笑容裏的祈盼與哀傷,忽然就想起了,自己之前麵對著他的攝政王的每一次、每一日。
於是,他便不顧宮中侍衛們的阻攔,強拉著他的小鳶兒的手,兩人一起扮做民間的夫婦,微服出了宮。
然而毫無防備的楚少帝卻怎麼也沒想到,在沒了封大攝政王坐鎮的京中,早有一隻蟄伏已久的惡狼,就等著伺機而動,對他們狠狠地咬上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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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陣兵荒馬亂的行刺與護駕之後,楚少帝被人擄到了一處陌生的莊子裏。
而那莊子的真正主人,竟是來自東郡的薛應川。
“陛下莫怕,臣此來並非惡意,而是為了救陛下。”那心懷叵測的平東王,說著充滿誘惑、暗藏了毒的話語:“攝政王掌國日久、積威已甚,待他此次平定了北方與柔蘭國,怕是改朝換代也隻在他一念之間。到那時,他必留不得陛下的性命……”
楚少帝被薛應川蠱惑了一夜,雖未曾點頭許諾於他,卻到底是在心中埋下了驚懼與懷疑。
他更是,收下了這位平東王交給他的毒藥。
據說那藥,就算隻喝上半口,便是神仙也救不回來。
楚少帝揣著那一小包毒藥,心事重重地被送了回去,卻愕然發現,薛應川在前夜,竟是趁著兵荒馬亂找人假扮做他,才能順利將他劫了出去。
而那個與他一直徒有虛名的女子,卻恰恰在這一晚,第一次開口向“他”求了歡。
“昨夜,陛下……”小鳶兒的臉上是一片羞澀與通紅。
楚少帝心中是驚濤駭浪,可看著對方的眼睛,不知怎地,他在一時之間,竟是無法將殘忍的真相訴諸於口,將這個陪伴、追求了他六年的柔弱女子,推向毀滅的深淵。
他那時以為,那不過是一晚的陰差陽錯,隻要他閉口不言,這事便終將過去。
卻沒想到,在封大攝政王返回京中的那一日,禦醫滿麵喜氣地說,中宮已有了身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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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少帝僵坐在椅子上,看著他的攝政王一時失了分寸,竟是將禦書房的博古架都推倒在地,然後緊緊盯著他,一字一句地咬牙問道:“鳶兒懷的,當真是陛下的骨肉?”
他茫然地看著封大攝政王不掩怒意的臉,許久後才意識到對方在問自己些什麼,卻更是茫然——他從未碰過的皇後有了身子,他尚且還未動怒,封晏舟又在氣些什麼?
在那一刹那,平東王埋在楚少帝心底的毒種,就在頃刻間,發了芽,長出了燒不盡、也斬不完的荒草。
……這人可是怕,他要殺朕的那一日,會連累到自己的好侄女?
楚少帝邊想著,邊點了頭。
“朕與皇後,已成婚六載,皇後方才有孕。此乃天大的喜事,皇叔也該同喜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