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安盛十年,九月廿七,封晏舟在大破柔蘭、誅其國主、迫其降寧後,終於率領十萬大軍返回了國都。
其時,京城百姓夾道相迎,文武百官更是早早設下了慶功宴,隻等著為這位真正執掌大寧的攝政王慶賀凱旋。
然而,封晏舟卻在代領眾將士們入城後,隻身回了攝政王府沐浴更衣,之後就匆匆入了宮。
他出征在外,與瑞陽殿中的那位年輕帝君,已一年有餘未見,縱然不時收到手下報來的平安信,但他到底在心中對他的槐花仙又是惦記,又是想念。
特別是在七月時,看到那平安信中,“陛下與女郎私服出宮,夜遊燈會遭遇行刺,幸無事”的不平安信息,若不是破國屠城之恨猶未雪,封晏舟差一點就要掉馬回頭,不再領兵攻打柔蘭了。
之後他雖然用兵神速,一路如摧枯拉朽、直破柔蘭國都,又把後續的受降等事宜都交由屬下打理,可等他回到京城的時候,就已經是暮秋時節。
封晏舟一邊想著,那夏日才有的流螢,他隻能等來年再帶他的槐花仙去看了,一邊滿心期待地踏進了瑞陽宮。
然而他怎麼也沒料到,迎接他的,會是禦醫正喜氣洋洋地說著,中宮娘娘有孕在身的喜訊。
親侄女嫁入宮中已六載有餘,如今終於得償所願,於私,這怎麼不是喜事?
中宮皇後一直未有所出,他的槐花仙身為帝君卻是膝下無子,於公,這又怎麼不該普天同慶?
可封晏舟莫說欣喜了,在聽到消息後失手將架子推倒的他,便是連勉強自己笑,都笑不出來。
縱使,他曾想過、盼過,他的槐花仙能移情鳶兒,更是心知,若是那一對小兒女能兩情相悅,才是他們這糾纏不清的三人間,最好的結果。
可真到了這一日,封晏舟卻覺得,好似有件他曾懷抱的稀世珍寶,如今卻要拱手讓予他人。
又更像是正有隻手,在生生地扯著他的心髒,想要從那上麵撕下一塊心尖上的肉去。
他有莫名的怒意從心底升起,卻有更多的,麵對失去的惶恐與茫然。
可那明明,本就不該是屬於他的東西。
當年,他曾斥責過對方不知廉恥,可他自己今時今日的不舍與留戀,又怎不是肮髒不堪,又令人不齒?!
可縱然再是不堪,封晏舟還是想要問問他的槐花仙,是不是真的在漫長的等待後,終於將他放棄與放下了。
可他怎敢又怎能,在如今的狀況下將這話說出口。
他所能問的,也隻是一句,自欺欺人的,“鳶兒懷的,當真是陛下的骨肉?”
封晏舟努力掩飾著他心底的恐慌與祈求,連他自己臉上究竟是何等的表情,都無法知道,也無法控製。
等眼看著對方大笑著說出“朕與皇後,已成婚六載,皇後方才有孕。此乃天大的喜事,皇叔也該同喜才對”,封晏舟便覺得,他心尖上的那塊肉,終於,還是被撕扯了下來。
不是因為他的槐花仙口中說出的話語,而是沉於對方眼底,讓他無法錯認、更無法欺騙自己的,恨意。
封晏舟就像是將要溺水的人,竭盡全力卻又徒然地,想從麵前的楚懷瑾眼中,找出一絲往日的溫軟情意,可他此時所能讀出的,卻隻有能將他全身的血都凍結的冰冷怨懟。
於是,這位剛剛得勝而歸的攝政王,最終卻像是喪家之犬一般,惶惶而逃了。
02
此後三年,封晏舟對那已然不再屬於他的槐花仙,仍是魂牽夢縈,卻再不敢去過問宮中所發生的的事,更是鮮少再踏入那對帝後所居住的後宮。
他怕有些事,若是親耳聽到了,親眼見到了……
那股在他心底越燒越旺、渾黑肮髒的嫉妒之火,將會再無法遏製地焚盡一切,將所有人都拽入萬丈深淵。
03
封晏舟將他安插在宮中的大半人手都召了回去,沒想到,卻又因此生了禍端。
平東王薛應川素來野心勃勃,朝廷下旨削藩,他便應聲而起,勾連西、北兩郡,三藩共同叛亂。
此事封晏舟早有預料,平叛也有條不紊,然而卻萬萬沒想到,薛應川這條毒蛇會趁著他疏於防範,與龍椅上的那個青年有了往來,甚至在大廈將傾之時,將天真又輕信的帝君寫給他的兩封書信,盡數昭告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