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澤親王、封王爺,我家王爺有請。”武奎對著封、楚二人朗聲笑道:“劉良公公他們和封王爺您的那些親衛們,也已經在元城等著你們了。怎麼,二位不想和屬下們彙合嗎?”
封晏舟挑眉一笑,“多謝你家王爺的惦記。不過我們已打擾貴郡許久,還是算了。至於我南郡的親衛們,就要麻煩你們王爺多收留幾日,等我日後再來討要。”
“這可由不得你!”武奎冷笑了一聲,一揮手,那些隨他而來東郡士兵便衝著楚懷瑾他們圍了過來。
還留在封、楚二人身邊的最後一名親衛,便將佩劍拔出,一邊拚盡全身力氣抵擋著追兵,一邊向封晏舟喊道:“主上快走,我斷後!”
封晏舟稍作猶豫,就一咬牙,一手持劍,一手用力環抱住身前的楚懷瑾,驅趕著風堯向包圍圈最鬆散的地方衝去。
許是薛應川之前吩咐過,要抓他們二人的活口,又許是封晏舟當真驍勇善戰、蓋世無雙。
他竟單槍匹馬、以一敵百,在一片血肉紛飛與殺聲四起中,生生地殺出了一條血路,帶著楚懷瑾一騎飛馳,闖了出去。
待到夜幕星垂之時,他們與北郡已是近在咫尺,楚懷瑾甚至能在前方隱約看到北郡的界碑,與四周插著火把的臨時營地。
“江遠,前方是北郡的人嗎?”楚懷瑾滿心雀躍地回頭看向封晏舟,向他確認這個好消息。
然而楚懷瑾入目的,卻是身後那個早已不再緊緊懷抱著他的男人,正從在唇邊流出的鮮血,與他胸前,閃著寒光與血色的箭簇。
封晏舟不知從何時起,就被身後的利箭穿透了胸膛,卻強撐著最後一口氣,把楚懷瑾帶到了這裏。
他此時的意識已經模糊,慢了半拍,才費力地抬起了頭看向遠方,然後扯動著嘴角露出一個不成型的笑來,用微弱的聲音回答道:“是北郡……我們要到了……懷瑾,你也笑一笑嘛。”
這回楚懷瑾卻是真的笑不出來了。
他整個人如遭重擊,看著封晏舟胸前的箭頭,半晌都沒法回過神來,更無法理解他眼前究竟是發生了什麼。
卻是封晏舟已快不成句子的話語,將他拖回了現實,“我怕是,沒法……沒法和你一起回……回南郡了……”
楚懷瑾的心一下子被揪得生痛,在他的大腦反應過來前,兩行淚水就已經從他的眼睛裏湧了出來。
“不會的,不會的!”楚懷瑾扭回頭看了看前方,他們距北郡的營地,已不過百丈遠。
很快,很快他們就要到了。
那裏一定有人,能救得了封晏舟。
救得了,這個他愛過、怨過、也恨過的男人。
封晏舟卻是搖了搖頭,他的眼睛已快失了清明,卻依然貪婪執著地看著楚懷瑾,就像是要將他牢牢記住,刻在神魂中,直到這回真的走過奈何橋、喝過孟婆湯後,也不要忘記一般。
“抱歉……這次……我要失約了……”封晏舟艱難地抬手抹去楚懷瑾眼中的淚水,說出了他的最後一句話:“懷瑾……你能給我……給我一個吻,做……做懲罰嗎……”
封晏舟說完,還不等楚懷瑾回應,他的眼睛就漸漸地合上,再沒有了一點聲息。
楚懷瑾在那一刻,就感覺好似自己的心髒,也跟著身後的人一起不再跳動了一般。
他惶然無助地,就仿佛重回了上一世,他身為楚少帝時,見到了中毒瀕死的攝政王的那刻。
可他已不再是楚少帝。
就如同,如今的封晏舟,也不再是那時的攝政王。
楚懷瑾在這一刻,才恍然意識到,也許,楚少帝的確已經將他的攝政王放下了。可在這一世,和這個截然不同的男人再次重逢的他,卻又將他的封江遠記掛在了心上。
這個男人,他愛過、怨過、恨過、放下過,最終卻又撿了起來。
可那個在他心底像是無所不能的封晏舟若是死了,他便無論如何,都又要放下了吧……
他這穿越又重生地折騰了一通,竟是為了搞這麼一出輪回,那也未免太可笑,也太可悲了。
楚懷瑾終於,還是應著封晏舟之前的請求,自嘲地大聲笑了起來,隻是笑著笑著,原本已經被抹去淚水的眼睛裏,又重新變得模糊不清。
楚懷瑾伸手抹了一把淚水,然後抬起頭,輕輕地吻上了封晏舟的唇。
那是存在於他們之間的第一個吻。
是死亡與血色味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