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年代裴阿雨從寧江來到春城住在外公範昌泰家中。這次離開寧江將長住春城,外公家在時代的變遷中千光不再,高堂靜院已成落山殘陽。
阿雨青春年華山清水秀散發出晨霧迷人的朦朧感。他坐欄杆上靠著柱子,仰看白雲翻卷。寂靜中萌生出徬徨無奈象重錘敲得心靈砰砰跳動。
脫離了熟悉的生活缺少溫情圍繞,這裏就像途中驛站雖然舒適卻讓人恍惚不安。秋風絞合著樹木香樟家具的混合味,卻難以感觸往日故居的從容。
麻雀在廊下跳躍,狸貓伏在花牆上垂下尾巴閉著眼享受秋日陽光。阿雨心裏歎息小東西真有耐心陪我渡過無聊時光。大舅媽躺在藤椅子上看著落魄鬼阿雨,心裏思忖人無定式貧富不可測,昔日貴少爺今無卻無棲身之地。又想到自家衰敗,一落千丈!在麻煩的時候偏偏接到一個不順心的褓袱。留聲機播放著梁祝,百無閑聊中大舅媽隨聲附唱。
“舅媽你也愛聽越劇?”
“好戲誰不愛聽,”大舅媽從藤椅上站起來調侃説:“我是打發無聊時光,你是不是聽戲想起以前好日子?往事如流水誰也抓不了。抓一根稻草也好,什麼也抓不了天涯飄零該多苦。往年我家風光時春城寧江來來往往,戲挑好的看,東西好的買。如今失勢還有房子遮風擋雨,你還不如一隻鳥,巢都沒有。
一番話說得阿雨麵紅耳赤,隻好尷尬地笑。
“你在這裏我照顧你也是情理中,你到這沒進學校讀書,你媽現在很有本領做了鎮長夫人,她說一句話什麼事都好辦。”
“舅媽,在這個家我是她兒子,出了門我是她朋友的孩子,她也有苦難言。”
“什麼有苦難言,她心腸硬怕兩個家誤了錦繡前程。你舅舅在學校受排擠,撤銷主任職務去鄉下教書,我求她幫忙,她一口回絕真傷人心。如今把你送到這裏不聞不問有這理嗎?”
“舅媽原諒我媽,舅舅的事遲早會幫忙的。”
“我家從不要別人幫忙!”表哥範文雄從書房走出來拿書在桌上拍了一下,擺出主人架勢坐在椅子上。他有線裝古書的儒雅氣息,適中身材穿一套很古董的中式服裝,精品裝在土盆裏似的多少有些滑稽不協調,但他享有數學才子的美譽。他不喜歡阿雨身上時尚服裝,和難以企及的氣質,認為阿雨是個紙糊燈人,從不拿正眼看阿雨,冷冰冰地說:“我爸的事不要你家幫忙。”
阿雨和善笑著撇開話題說:“表哥星期天還在讀書?”“我很蒼白沒有你活得光彩能有閑情欣賞戲劇。”
“居人簷下不知光彩哪裏來?”阿雨誠肯地看著表哥。
“你受委屈?別幼稚了,外公為你才冤呢,為你轉學一事托人幫忙,現在誰把他放在眼中,我看著都替他難受,現在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
“我轉學考試合格還不讓我進校是不是過份?”
“別以為是寧江人就趾高氣昂輕看晨光中學,晨光中學能人賢才比比皆是,就少你這自視尊大的人。”
“你的評價我是椄受,你是我哥哥到這裏來想得到你的幫助,我進學校後不會丟你的臉。”
“不要把我跟你連在一起,我比不上你,在春城你還有東升的家庭暗中挺你。我的家漆黑一團沒有星星悲涼深秋。”範文雄蒼白的臉上滾下淚水。
大舅媽端上茶放在兒子的麵前嗔怪地對阿雨說:“你別在這裏給表哥添亂,話不投機就少說。沒人給你辯對錯。”
阿雨順從地點點頭說:“表哥不會那麼脆弱,很有理智的人。”
範文雄哼哼冷笑說:“我真看得起你,我一直向目標前進,決不要虛表的高雅。”
午後阿雨坐在庭院花架下暗自思忖,表哥的反感出自何處?莫名其妙的諷刺冷冰冰的臉,自己笑容相迎他視而不見。更不與自己在一張桌上吃飯。阿雨歎口氣,百思不得其解,隨他去吧。院中高高低低的樹木深深淺淺綠得讓人心醉生怡,踏上夢中搖船。花牆邊翠竹相依,芭蕉肥碩,意楊樹下池塘裏睡蓮的葉子滲出胭脂紅。樹帶草恣意延伸到鵝卵石鋪成甬道上。
木架上的盆景雖然少了精心照料依舊賞目。可惜無人識秋,阿雨真想隨風化蝶飛回寧江,那裏霓虹閃爍,車輛流動話語溫暖,樓房典雅,草地柔軟,晨曦裏翻飛的白鴿,阿雨的心裏開朗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