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雨和阿龍從林映森家裏出來後，兩人長長的出了一口氣。林映森、林媽媽的態度好比春風一渡；雖然溫暖，隻是祥雲易移、不能當成依附的山麓。他們是新生的權貴，人間所有的光環都在他們身上熠熠生輝，我們身上讓人炫目的往昔卻像潮水一樣的退去。人有再好的心裏承受能力，哪怕擁有平等同視的心態，都不可能長久的保持。現實就像魔鬼一樣會來敲醒你軟柔的心靈。生活給了你無法改變的路途，你隻有走下去。阿雨和阿龍各拎一隻箱子，誰也沒有說話。兩人誰也沒有說要到哪裏去。阿雨就這樣沒有目的地走上了三條青石鋪成的小橋。他默默無聲的放下手裏的箱子，坐在橋上，雙腳掛在橋邊上。阿龍也像阿雨一樣坐在橋上。
“你就像一個呆子，什麼話也不說！”阿龍一隻手搭在阿雨的肩上，頭擱在手背上；“你還記得離開寧江時，我們在碼頭上說的話？”
“有什麼可以記得的東西？一切都過去了，就是要記住，我現在也沒有能力！”阿雨神情凝重；極目遠眺一色藍藍的長空，白雲正在緩緩而來。天上的鳥兒不知道是南來、還是北歸、偶爾從天上抖下一兩聲低低的長鳴。
“你不記得，我還記得！你不是說；青春是黃金的時刻、少年就是鑽石時代；我們不需要做‘少年維特的煩惱’中的維特！當我們去追求值得的東西時；我們也應該看到、在自己的身上、也有讓別人需要追求的東西。你還這樣覺得嗎？”
“別問我了，那時還幼稚不成熟。現在我知道；現實與想象不能連在一起，所有的一切都和我開了個沉重的玩笑。任何人對我的好，都不能改變我的現實。林媽媽對我的客氣，那時心情確實舒展開了。一出了那個門，我又回到了現實，剛才的一切都沒有了，我還是以前的阿雨，什麼都沒有變！”
“你是什麼都沒有變，你是寧江人。我們從小受到良好的教育、才華出眾、模樣也是樹高出群林。我們這些東西都沒有，行走在春城大街上的時候，我想那是沒有人看我們。那樣的我們；真的將變得一無所有，像一個街上的叫化子。所信的是我們還擁有一些東西，是誰都拿不走的，永遠屬於自己。是一份無法比擬的財富，你想想章啟弘、沈主任、為什麼對你客氣；林媽媽，林映森對你一如故友，還不是看在你比大家有過人的地方。沒有誰去注意一個平庸、什麼都不是的人！阿雨想想這些快樂之點的源泉，心裏就會輕鬆起來。”
阿雨暗暗的笑起來；“看來你還是個寧江人，那一份自信、高傲、一點點都沒有去掉。我可不行，來了這麼長的時間，是不是水土不服？”
“那到不是！”
“又是什麼呢？”
“是你！你一味的遷就，沒有去找一條適合自己的路！你認為已經走出了以前的那個圈，走出了一個全新的路！阿雨；你錯了，你仍然在那個無法走出的圈子裏轉，你不要忘了我們的上一輩是出色的人物，時代發生了不可抗拒的變化，但是屬於我們固有的東西，是誰都拿不走的。”
“你對我說這些，能有太大的作用？不過是一點點的心裏安慰。我爸爸的特殊情況、和那些消失的往事、仍然在我的眼睛裏抹不去。他過去的一切，當今的社會肯定不能容忍他，更不要說給他一個安穩的前程，夢想隻是異想天開，死定了的沒有希望。可是你爸爸與我家的情況不同！他是春城鼎鼎大名的譚老板，你說他與政治有緊相連的關係，那是冤枉了他，你說他完全遊離政治之外，那也不可能！一個把生意做得那樣大的人；你就是不要他與政治沾邊也不可能，這是他生活的一部分。現在又有誰用全方位的眼光來審視他？你爸爸的名譽和地位、曾經是那樣的顯赫、為什麼還要往外國去？我們的生活比一般的人不知道要好幾十倍，卻成天的不知道要做什！其實還是在死守那份丟失的高貴，尊嚴！這是你我兩家人痛苦不堪的根源。我們上一輩無法走出那個圈，無形的牽著我們的鼻子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