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風把月光貼在輕薄的白紗窗簾上吹進來。隔開房間與陽台的落地窗打開了, 銀白的微光下,陽台上的微型“植物園”舒坦地伸展葉片。肖源坐在柔軟的鋼琴椅上, 頭靠在格萊尼斯的肩膀上,聽後者彈Domenico Scarlatti。
在鋼琴的聲音裏,肖源並沒有隻是安靜地聆聽。他的聲音很輕很低, 在琴鍵的旋律中念著一封信。
“……我的淘金生涯結束得十分短暫。他們讓我交出三分之一的淘金稅,我掏空了口袋給他們看, 最後就給了一粒沙子那麼大的碎金子。他們嘲笑我……卻不知道我口袋裏的麵包裏藏著多少塊小金塊呢。”
他的聲音一貫動聽,雖然不是格萊尼斯這種基因上就寫著“低音炮”這種屬性的, 卻也清亮幹淨,上大學時沒少被廣播社的師哥師姐們盛情邀請。而更重要的是, 他時刻富有熱情。
不管是唱歌, 還是演講,不管是一件激動人心的英雄事跡,還是一件平平無奇的午餐食譜, 他都能充滿情感地去說出來,就像他真心實意地有所動容,還想讓聽見的人也感受到他這份感情似的。
“……現在我的麵包店就算是正式落成了。上回在海上沒來得及讓你嚐嚐我引以為豪的手藝, 下次你有機會來試試, 讓你曉得我這要用家鄉的麵點征服這片大陸的雄心壯誌可不隻是說說而已。就是現在工人、學徒少了, 這裏的孩子個個嬌貴, 願意學的家裏有錢,無依無靠的反倒不願意學。好容易發了筆小財,人手卻成了個大問題。”
肖源把信折起來, 對格萊尼斯笑了笑,“這下,我對你,就幾乎一個秘密也沒有了。”剩下的,也就隻有係統和任務的事情。
“幾乎?”格萊尼斯手中不停,卻微側頭衝他一挑眉,“也就是說,還是有秘密的。”
“這個不好說。也就一個。”肖源眨了眨眼,“如果你知道的話……後果會怎樣我也不知道。也許就不能和現在一樣,甚至不能再在一起了。”
格萊尼斯認真地想了想,“那算了。我不要聽了。”
“可你偏偏挑在今天和我說,就是想著這一條吧?”格萊尼斯狐疑地眯了眯眼,“先是說,要和我提前婚禮的日期,再說你冒領了最初和我寫信的那人的身份……”他麵上嚴肅,用的卻是開玩笑的語氣,伸手捏了捏肖源的臉,“你就是仗著我現在膽子不大,什麼都不敢做。”
“做了有什麼緊?你還怕我會反悔?”肖源笑嘻嘻的,一點兒也不臉紅,“你看你,長得這麼好看,住這麼大的房子,會變小奶狗給我捏,還會彈鋼琴。我是一定要賴著你不放了。如果你現在聽了不願意和我結婚了,那我也不放過機會,就是在你和別人結婚的婚禮上,也會來強搶新郎的。”
格萊尼斯耳朵一紅,很顯然有些不好意思了,“什麼別人……”他輕聲嘀咕,“我哪還會和別的人結婚?”
肖源笑了笑,伸手攬住了他的脖頸。他把下巴放在格萊尼斯的肩上,舒舒坦坦地被格萊尼斯青澀又小心地抱緊,“你不怪我冒頂了他的身份?本該是他來見你的。”
格萊尼斯下意識地皺眉,張嘴到一半又停下了,中途改了主意,“這可不一定。你先告訴我那個人本來是什麼模樣?”他十分享受地和肖源抱得緊緊的,自小都不愛和別人肢體接觸的輕度潔癖倒是一點兒也不覺得這樣黏糊了。“他有沒有你長得好看?有沒有你的聲音好聽?會不會變成草和小草精?可不可以和植物、蜜蜂胡天侃地?”
肖源聽到前麵本來都已經舉起彈他腦門的手了,聽到後麵才反應過來,這是拐著彎兒來誇他呢。肖源哭笑不得地撓了撓他的小卷毛,“你快慶祝吧!那位可是個身強力壯的鐵血漢子,”雖然挺傻白甜的,“胡須比你的卷毛還多,胳膊腿都趕得上你腰那麼粗了。”這就是純屬戀人吃醋式的誇大手法了,“就你最開始見我的時候那麼點小個兒,看他還得墊腳呢。”
格萊尼斯嘴角一抽,被腦中想象的畫麵雷得滿臉漆黑:他可不想和戀人親個嘴都得仰頭90度,完了還得像猴子爬樹似的掛在對方身上。
“還好是你。”格萊尼斯心有餘悸,扭臉在肖源臉蛋上胡亂親了好幾下,就像過度亢奮的小狗似的。
肖源一邊笑個不停,一邊推開他,想要來個正式的,“獸型就算了。人型也改改這小狗的習慣嘛!”
“小狗?什麼小狗?”格萊尼斯睜大了眼睛,好一副天真無邪的模樣看著他。
“就是你啊。”肖源比他更愣,“你不是哈士奇……小奶狗嗎?”
格萊尼斯嘴張得老大,半晌回不過神,“誰是小狗了?!”
“我祖宗十八代都是狼呢!”他氣急敗壞地為自己正名。
肖源:“……”
哈?
——
全府的人中,可能隻有熟悉內情的管家能理解為什麼他們倆想要私底下提前辦一個婚禮。
早在格萊尼斯決定向另一片大陸的人寫信尋求願意和他結婚的男人的時候,他的婚禮就早已被搬上了日程。以他如今敏感的身份來說,這樣一個還未有結婚對象,就已有結婚日期的婚禮,很難說真的屬於格萊尼斯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