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什麼都沒做到。”格萊尼斯把臉埋進他的發間，緊緊地閉上眼睛，聲音顫抖，“……我以為我……”他低低地自嘲了一聲，“其實卻連廢物都不如。”
肖源反複地撫摸他的背，“如果不是你，那樣多的獸人上山後，我們可能就連最後這些孩子也保不住。”
“你不知道……我咬死第一個人後，就像瘋了。有一頭野獸在我的腦子裏咆哮。”他的手在顫抖，“我像是被它取代了，找不到理智，找不到回來的路，誰都認不出來，誰都想殺死，就是你也……”
“我害怕再變成那個模樣。”
肖源抿緊了嘴，“你不是生來就野蠻。”他聲音很輕地安撫道，“誰第一次都不會做得出色。而你看，第一次的失敗你都成功度過了。接下來就是你當常勝將軍的時候了。快，”他捏住格萊尼斯的臉頰兩邊，往外扯出一個難看的笑容，“笑一下。”
格萊尼斯勉強笑了一下。
“我不知道……”格萊尼斯聲音低得難以聽清，他的眼中寫滿了痛苦與迷惘，“我不知道我們為什麼必須要經曆失去。”
肖源從未如此清楚地意識到，這個世界的格萊尼斯還是一個尚未真正開始生活的年輕人。他經曆過失去，卻尚值容易忘懷的童年，他成長得並非一帆風順，卻也並未真正被巨大的挫折打壓與磨礪，他如此得年輕，甚至不知道該如何在痛苦後麵對自己。
肖源心疼地撫摸他的臉，“大家都希望圓滿，”他說，“希望這一輩子都能順順利利地幸福下去。但有一生順遂的人存在，必須麵對失去的人卻更多。你”
“城裏的人會抹去我們的痕跡。關於我們曾怎樣在城中走過，如何與城裏的人微笑著打招呼。所有我們好的一切……從此以後，我們隻會成為這座城市曆史書裏兩個單薄的名字：兩個罪大惡極的反派。”格萊尼斯緩慢地閉了閉眼睛，微不可聞地說道：“……我什麼都沒有了。身份、府邸、族人……家。”
肖源心中一疼，捧住他的臉強迫他與自己對視，“我還在呢。”肖源緊緊地擁抱住他，“我們好的一麵不需要曆史書才能記得。我知道你好的一麵、壞的一麵，你也知道我的。這就夠了。”
“世界上總有很多人不了解一個人，卻暗自做出結論。明明每個人都知道直接真正地接觸過，才能了解對方到底是個怎樣的人。但你願意嗎？”肖源勾了勾嘴角，輕聲問他，“像你這樣臭屁的家夥，”他搓了搓格萊尼斯的臉，在兩人都笑了之後才道，“真的願意為了那些你根本不願意接觸的人去改變自己嗎？”
格萊尼斯微笑了一下，看著肖源眼也不眨，他搖了搖頭。
“痛苦不會消失的。”肖源想到上個世界的最後，閉上了眼睛，“而且也許哪怕你拚勁全力地去努力，也有可能重蹈覆轍。”
“但痛苦過後，還有過去的快樂等著你重新回憶起它們呢。一朵花被雨打散了，植物會很痛苦。可它紮根於土壤，在下一年，又珍惜地開出另一朵花。”肖源露出一個微笑，“植物都是這麼做的。”
“狼也跟著學學吧？”
格萊尼斯笑了笑。
“那走吧。去見你的族人。”肖源站起來，向他伸出了手，“還剩下好多希望等著我們養大呢。”
格萊尼斯深深地看著他，仿佛要在這短暫的瞬間記下他臉上每一處微小的細節，就是微笑時眼角彎折的弧度也要記清楚。
“好。”他握住那隻手。
作者有話要說：下章結束這個小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