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飲盡一杯酒,沒有再說話。眾人隻當是默認了,不禁紛紛猜測起那到底是隻什麼模樣的怪物來。而引發這個話題的人,隻是隨手拋了個金幣入了空蕩蕩的酒杯裏,拿起一旁的外套往外走去。
老板的上半身探出吧台,在後麵問了句:“你什麼時候再招船員出發?”
他隻往後招了招手,依舊什麼也沒說。
他從容地走在這條臭名昭著的海盜街上,腳下的石磚上到處都是髒兮兮的水、刮落的魚鱗、破爛的漁網。而所有人都對這樣臭烘烘又吵鬧非常的環境十分適應。他們多半皮膚黝黑,臉和手上多有被太陽暴曬過的傷痕,身上一絲多餘的脂肪也沒有,隻有常年在海上勞作、作戰的肌肉。
當男人走在這之中時,他顯得有些格格不入——這或許是因為他身上一些幾乎已經固定的優雅與禮儀,卻又顯得十分融洽——一個真正的海盜總不會在自己的老巢裏像個外鄉人。他從一個小攤子上挑了一個髒兮兮的小玻璃瓶,拇指在食指上一彈,一個銅幣砸入了老板放在一旁的帽子中。
他的腳步輕快,不一會兒就回到了暫時落腳的小旅館。
“你是什麼?”空蕩蕩的房間裏,他對著不知在哪兒的人說了句。
房間裏依然安靜,沒有回應的聲音。
“我可以把你再送回女巫的手裏,想必她能贈予回來的東西比一個全然無用的把戲好得多。”他的語氣依然輕柔,像在情人的耳邊低聲安撫似的,絲毫聽不出威脅的痕跡。
肖源坐在男人的口袋裏生悶氣。
他用短短小小的手抱住自己的膝蓋,正對著自己腦中那個古怪的聲音說:“你看吧。叫你把我一開始就扔到那個怪人的手裏。”
他一醒來時,就發現自己躺在了一個小小的玻璃罐裏。一個打扮十分古怪的女人正從外麵看他,眼睛被玻璃放大得有些嚇人。
“這次就能成功了吧。”她發出陰惻惻的笑聲,不管從哪方麵來看,都像是一個□□裏的反派女巫。
接下來的幾天裏,他覺得自己這輩子都不想再回想起來了。
疼痛、疼痛,像是身上的每一塊骨頭都被敲碎了,又被拚接成一個古怪的形狀重新組成似的。他覺得自己不是在被疼暈的過程裏,就是在暈過去的路上,像隻小白鼠一樣每天都待在玻璃罐裏,唯一的消遣就是看那個女巫神神叨叨地玩弄那些古怪的收藏。
終於有那麼一天,他身上也不那麼痛了,女巫也把他連人帶罐地首次帶出了門。
海水一片湛藍。
女巫從自己住的沼澤地裏走出去,一見到太陽就大驚小怪地尖叫。也許她在叫一個名字,肖源也分辨不清。但重頭戲還在後頭。
“嗖——”
一支箭緊擦過女巫的臉,極深地插進了後頭的一棵樹中。
一艘模樣古怪的大船穿破不遠處的一片迷霧。船頭,一個高大的男人站在被雕成骷髏狀的雕塑上,正在緩緩地收回弓箭。海風把他的頭發吹得到處飛舞,隻露出半隻極其冷漠的藍色眼睛,甚至是船下波動的海浪,也或許比那雙眼睛多了幾分柔和與鮮活。
肖源猜女巫一定氣炸了。她在地上狠跺了兩下腳,口中發出不似人類的尖嘯,另一隻手上握著一把古怪的匕首,憤怒地指向了那艘船的方向。
很快,海浪中突然出現了數十道不正常的飛速波動,這是有速度極快的大魚在海平麵以下不遠處經過的常見痕跡。
“嘩啦!”
數十道如金槍魚一般的身影破水而出!撞在船上時發出了巨大的聲響。
哪怕已經做足了心理準備,肖源依然目瞪口呆地那些古怪的生物:
也許是人魚吧。
單從上半|身是人類,下半|身是魚尾的構造上,或許能這樣下結論。但不管是肖源知道的哪一條傳言,都沒有任何一條說到,人魚會是這樣一種恐怖的形象:
他們的上半身如同骷髏一般,滿是褶皺的皮膚緊緊地貼住骨頭。從臉上能看出人類的模樣,卻個個都牙齦萎縮,牙根也暴露在外,牙齒尖也全都十分尖利,看著十分猙獰。眼球也十分凸出,眼白布滿血絲。他們的手——或許叫爪子更正確,如同金屬般,骷髏般的手指在船身上鑿出供自己攀爬的洞,身下的魚尾更是十分畸形,不像魚,反而細長如蛇,上頭坑坑窪窪,不是寄生物,就是如同天生缺失、骨折般的缺陷,看得肖源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