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木船在海上緩慢前行。隻在腰間係了一條白色垂製褶裙的男人們肌肉虯曲, 在船兩側彎膝半蹲作一個穩定的姿勢,隨甲板上來回走動的人吆喝聲不住推動沉重的木槳。海濤隨著古怪洪亮的號子氣勢洶洶地拍打在船上, 濺進船內的海水隻片刻就被熾烈的太陽曬成細碎的雪鹽。
肖源是被胃裏寥寥無幾的食物晃醒來的。他顧不上看眼下的情況,隻四肢並用地爬到船邊上去,抱著被海水浸泡得滑溜的木板吐了個昏天倒地。
他轉過身, 就看到了站在船舵後的男人。他捂著嘴,慢吞吞地移動到那塊甲板的下方, 抱著一根柱子,臉色蒼白地問男人, “……可以靠邊停一下嗎?我真暈船……”
格萊尼斯平靜地看了他一眼,又是輕緩地笑了笑, 卻依然是什麼都不理會的討厭模樣。肖源連生氣的力氣都沒有了, 對腦子裏的係統說:“你這都是找的什麼目標?”竟是已經把前三個世界的事情全都忘了,還當這就是第一個需要拯救的世界。
“如果目標什麼問題都沒有,就沒有需要您在這裏的必要了。”係統道。
這說起來倒也有幾分道理。“行行, 知道他有病了。”肖源挫敗地歎了一口氣,趴回了甲板上。在他現在的記憶裏,被那些家夥捆石頭扔海裏和與係統簽合同還都是前幾天的事情。這也導致了他現在幾乎看不了海水, 一看就頭暈想吐, 仿佛重新回到了那片地方, 除了等死以外再無別的選擇。
這艘船十分氣派, 在體型與裝載的武器方麵都絕非一般的船可比。但另一方麵,這艘船又破爛得實在不像一艘正經的船。肖源摸了摸麵前木板上幾道極深的劃痕,皺起了眉, “這就是之前那些人魚弄的吧?”
格萊尼斯從上頭一躍而下,走到他的身邊,“人魚並不是問題。”這位似乎同樣掌控巫術的船長顯然並不把那些發育畸形的怪物放在眼裏。
肖源仰起頭,“那問題是什麼?”
格萊尼斯微側頭看著他笑了笑,“下午茶。”
???
來自東方的絲綢,再加上上頭的繡花,每一寸都昂貴得令人咋舌。但它正鋪在一張小桌上,在這之上,又有一整套骨瓷嵌金的茶具。不知是不是格萊尼斯使了手段,即使在晃蕩不停的海上,這一切都穩當得如同放在了平穩的陸地上,海水不敢入侵船中,連滾燙的茶水都不敢在這人麵前輕易亂灑。
當格萊尼斯安坐在刺繡坐墊的紅木椅子上時,他舀茶葉的模樣閑適得就仿佛坐在哪個陽光明媚的庭院裏,或者是國王的會客廳。海風把他的黑發吹得搖擺不定,藍色的雙眼似乎也被染上了海的多情。這個男人憂鬱而精致非常的側臉讓這副畫麵就像是某個名家的畫作,在幾百年後,或許會被放進博物館裏,受種種人們驚歎,底下一行小字說明畫作的名稱:
《海上的公爵大人》
而肖源,一旁作為俘虜、吉祥物與戰利品被帶上船的人,自然沒有能分享這份悠然的資格。如果也以他現在的形象與處境畫一幅畫,名字可能就會叫做:
《上上個世紀的海盜奴隸》_(:з」∠)_
他隻是抱著一根桅杆,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了那個泡茶的男人好一會兒:“……他是真的有病啊。”他對係統嘖嘖稱奇。
每個說得出名號的海盜都各有各的怪癖。這當然不是說別的海盜就沒有了,而是到了他們這種地位的時候,肆意展示自己的喜好已經無須再遮掩,而旁人也愛打探這些癖好來增添說辭——沒有人在意一個說不出名字的小海盜有什麼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