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真是瘋了。近日城裏常能聽到這樣的話。那平日裏樣樣懸賞都恨不得從市場的最低價裏出的皇室, 這一回竟是把公榜上的黃金加了兩箱、珠寶加了三斤,還許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官職, 可謂是下了血本,定要讓所有的亡命徒都去把那海中的怪物解決了。
消息靈通些的人倒是知道為什麼。
此次皇室太子的妻子從自己在的小國家帶了一船的供奉過來,還未進皇家海|軍的管轄範圍, 就被那怪物群搶走了全船寶物,連帶上頭太子妃、小權貴們統統沒了蹤影。皇帝暴怒, 從自己的私庫裏搬出賞賜,硬要這群怪物付出代價。
要是往常就算賞賜多, 大部分海盜也不願意去這麼送命。但這回就像是兩方商量好似的,這廂海盜剛覺得那怪物恐怕也就仗著迷霧藏身, 實則能力也不是多大, 那廂賞賜就出了,一拍即合,當下就有船入了海。
這事卻又要從格萊尼斯上回來海盜街上的時候說起, 就是他直說了那怪物就是人魚群,削弱了幾分自己幻想出的可怕。那次人魚進靠城的淺海灣來,人類這邊損失也算不上大, 多燒了幾桶火油下去, 人魚也就退散了。就有不少人心思活絡起來, 已經打算結伴去海上找人魚拿懸賞了。
但這事沒過幾天, 這熱情又立馬消退了。之前去的海盜沒回來,打算去的也紛紛開始了觀望。也是由於格萊尼斯船上有幾個船員被人救回來了。
“你們船長也保不住?那人魚到底是有多厲害?!”
那船員死裏逃生,又被灌得醉醺醺的, 問了就實話實說,“厲害……刀子砍身下也不會喊痛,一個個跟瘋了似的,上船爬得有猴子那麼快,手指像金屬似的,在木板上一砸一個洞。”
“而且,多。”
“比一艘船連奴隸加起來還多。”那人又灌了半杯酒,倒也沒有船沉沒的痛惜,隻有死裏逃生的驚懼。海盜多半是這樣,要論忠誠、情義多半是沒有的,一艘船沉了,再去找下一個找人的船便是,隻要還活著,萬事足矣。
這話瞬間就冷了先前一堆熱血上頭海盜的念頭。
就連那個格萊尼斯也解決不了,他們還去湊什麼熱鬧。要知道這事還沒出的時候,但凡說起“怪物”,百分百指代的就是格萊尼斯。
“那你們的船長呢?”有人問。遊蕩這群人心裏還有個念頭:最好這一次格萊尼斯就能死了,也省得先前那樣老是擔驚受怕。但換個角度想,如果那些人魚能把格萊尼斯這種程度的怪物也給弄死了,那剩下他們這些人恐怕隻能放棄去海上討生活了。
“不知道……”船員的眼神迷茫,回憶了半天才慢吞吞地說,“我那時像是看到他也落海了。”
“但死大概是沒有的。”
他撓了撓腦袋,“我恐怕是看到了,他之前帶上船的那個男人,變作了人魚去救了他。”
這下就連經驗豐富的老海盜也驚訝出聲,“人能自由變成人魚?還被格萊尼斯帶在了身邊?!”
這話說得技巧。前一句是擔憂人魚能變成人類上岸,混入他們身邊。後一句就徑直把格萊尼斯和幕後指使牽扯到了一塊。
“你是說,格萊尼斯就是人魚背後的主人?”
這話符合大部分人的猜測。
格萊尼斯自出現在海盜中開始,就從沒有遵守過一條海盜的規則。眾海盜多半看他不慣。可他又太過強大,動輒就把人用巫術搞得死去活來,還專愛找出頭的椽子來個殺猴儆雞,弄得眾人紛紛敢怒不敢言,一個個囂張無比的海盜近年都活成了乖巧的小雞仔。
這種聽著就不尋常的人魚很明顯地與巫術牽扯甚多。除了格萊尼斯,誰還懂巫術?
“那麼就是他搗的鬼。”從現在起,他們開始蓋章定論了。
有人問酒館盡頭的幾個海盜,“我們該怎麼辦?”
“通緝他!抓住他!燒死他!”自有人義憤填膺。
坐在這人旁邊的人冷哼了一聲,“你敢嗎?”
“這裏在座的,誰不怕到時候失敗了他找出主意的人來報複?”
“那你說該怎麼辦?任著他繼續讓人魚作亂?”
坐在角落裏的幾個人都是說得出名號的海盜船長,一個個麵露陰鷙,手裏沾過的血不亞於格萊尼斯。
“光是人魚還好說。”其中一人慢條斯理道,“他搞出這種事無非就是要談條件、拿賄賂。”其他幾個船長也深以為然。
“但既然他自己在身邊就養了一條會變成人的人魚,威脅的就不僅僅是海上了。”
他說完後,眾人紛紛點頭,“誰知道還有多少人魚能變成人類混入我們之中呢?”
“那要做,就做徹底。”另一個性子更急的船長道,“不要留下報複回來的機會。從一開始就把人殺個幹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