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盜對女巫的了解並不深, 或許僅限於知道這是唯一一個能與格萊尼斯抗衡的巫師。但由於女巫多半深居荒島沼澤帶,和總是要當麵打交道, 還會搶目標的格萊尼斯不同,隻要沒有利益上的爭端,海盜也對那家夥毫無興趣。
以至於加比說出女巫這個詞的時候, 有一半海盜都晃了一下神才想起這是誰,另一半則是感到有些荒謬。
“那什麼女巫, 為什麼要把人變成人魚?”有人問。這會兒他們之前討論到的格萊尼斯的船員似乎就成了最佳佐證,“是因為在和格萊尼斯打擂台嗎?”矛頭又指向了之前的“全海盜公敵”。
格萊尼斯安插的人潛藏在暗處, 見狀馬上道:“可這怪物最先出現的時候,也沒有一開始就衝著格萊尼斯去呀。”
“那你說是為了什麼吧?”有人不耐煩。
“還能有什麼原因?”有個身材結實的海盜把酒杯重重往桌上一放, 哼了一聲, “那些搞巫術的就沒一個正常的。”
其實這話放在各個海盜,尤其是海盜船長身上也毫無違和。但這個時代完全不在乎自己名聲的人很少,縱然是想讓自己名聲變得嚇人的船長, 也不願意欺男霸女的糟粕事直接往自己腦袋上倒,往往會有認識的人來為他們反駁。這種套路,就連格萊尼斯過去也是常用的。之所以還留下了那麼多嚇人的傳言, 隻不過是因為他本人也喜歡這樣一種“報個名字就能看見一片腿打顫”“刷臉萬事行”的狀態。
這也就體現了常年出現在海盜生活之中, 與常年深居海島的差別。海盜對格萊尼斯最大的惡意主要還是來源於畏懼那份過於強大的力量, 這就像每天抱著一個炸彈入睡, 不管什麼時候都在恐慌著這炸彈什麼時候會爆炸。在適當的時候,把炸彈扔出去,自然是一個合適的選擇。
但另一方麵, 自從格萊尼斯出現以後,時常在與皇家軍的衝突中落於下方的海盜們,也確實好好體會了一把縱然對麵有更先進的炮火,也依然要畏懼格萊尼斯鋒芒的“狐假虎威”。更何況,生活精致如格萊尼斯,最大的愛好就是在各種海盜的收藏品中一擲千金。實在是叫人又愛又恨的家夥。
但女巫,先且不說沒有人熟悉這個女人,所有稍有了解的人對這個人最大的印象就是:她曾經是個城堡中的奴隸,從出生到老嫗,貌不起眼,平平無奇,沒日沒夜地在城堡底層擦地板。直到有一個晚上,她殺光了所有來城堡宴會的人,把自己浸泡在鮮血之中。當第二天淩晨的陽光照進窗內時,她成了一位美豔動人的年輕姑娘,並就此逃離出城,直到隱居海外。
當年的通緝令鋪滿全國,引發的轟動足有半年之久。對於從一百年以前複生的格萊尼斯,他們無從了解,對於這個十年前轟動全國的當代“人物”,他們卻多少都說得出幾句。
“這倒是可以理解。”便有人道。
在他們的心目中,這樣一個一生隻做了一件大事,卻僅憑這一件大事就能讓幾乎所有人銘記的家夥,不管做出什麼來都不稀奇。
“做出這些人魚來……大概也是為了——”說話的人遲疑了一會兒。
“那些怪物可都是健壯的青年男人。”有人悶聲說了一句。
這群以男人為主的海盜們頓時發出了一聲恍然大悟的聲音。在這些常年生活在女人不能上船的男人們來說,男女平等也好,首都的新鮮話題“女權”也好,都太過遙遠。他們大部分人的母親都是妓女、奴隸、罪犯,認識的女人也都在這範圍之中,在他們的腦袋裏,壓根就想不出另一個理由:
這樣一個不惜殺了數十人來換一張年輕漂亮皮的女人,還缺什麼?
——男人。
隻要不涉及真切的感情,格萊尼斯對這些人心理的把握都十分準確。這種隱含香豔故事、蛇蠍美女的理由,比起一個已經“潰敗並逃亡”的“臭男人”顯然更符合這些海盜的期盼。況且這樁“人魚案”已經切實地威脅到每一個海盜,不再容許之前慣有的“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現在隻要有人隨便來一句,“去找女巫!”“先解決掉隱患!”,就會迎來眾多支持的呼聲。而在格萊尼斯巫術指示下的人,顯然不會錯過這個機會。
而遠在另一個皇家港口的繁華城市裏,有人卻是剛剛揭下了已無人問津多月的懸賞榜文。他把榜文卷成一卷,走到管事的部門口,仰頭就來了句,“我必須見到陛下。”
在這個時代,要見到皇室並不是一件十分困難的事情。或許見麵時的諸多規矩會讓人非常不適應,但數量眾多的侍衛軍已經足以保障皇室的安全。
這個揭榜的男人長相相當平凡,屬於見過就忘的類型,但多看幾眼卻會覺得此人麵相老實、身材敦實,也看得出特地洗過身上那件布料低劣的衣服,在看國王時,眼神充滿了狂熱與尊敬。這顯然是一個皇室的忠實粉絲,在一定程度上能讓人放心。
國王的傳令官代替他問道:“你說的重要消息是什麼?”
來人半蹲下去,“梅維絲,那個十年前做下‘血色城堡’慘案的巫女,是這次事件的主使人。”
國王與臣下的臉色齊齊一變。這個名字至今在這裏還算是個不能提的禁詞。當年那個事件裏,因著主人當年的名聲,參與的貴族們很多,其中還包括了國王的親弟弟。而當日人們打開那個城堡的時候,裏頭的慘狀光是聽描述就能讓人心裏一顫。血流成河,肢體四散,到現在,國王弟弟的墳墓還是個衣冠塚。因為沒有人能分清那些太過零碎的肢體與完全毀容的頭顱,到底屬於哪位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