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比他們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不知哪艘船上的人說了句，“這艘船上的人……好像都是和那些怪物接觸過的。”眾人定睛一看，還真是。與人魚遭遇過還能回到城中的幸存者數量稀少，大多數人都熟悉他們的臉。
海盜也是個極其迷信的群體。就是現代，在海上長時間航行也不能保證百分百的安全，更別說這個時代了。再加之這個世界本身就存在格萊尼斯和女巫這種bug般的存在，海中也的確有幾個老怪物深居，多數海盜對不少摸不著頭緒的跡象都抱有敬畏。這樣突然的事件，撞在這些海盜、海|軍都被摸不著方向弄得心煩氣躁的節骨眼上，就成了“幹脆一試”的契機。
格萊尼斯的安排算得上縝密。實際上，在昨天他就已經通過這條人魚確定了一個大概的方位。但當時他誰也沒有告訴，反而獨自前往，恰好在女巫無法探知到的範圍邊界施下了一個限製的咒語，足以讓討伐的大軍越過這條線以前，女巫都無法察覺到他們的靠近。
而在那個時刻，肖源與他的人魚群，則會拖住女巫的人魚群，把海裏頭的戰場引到船隻以外去。近日來，由於格萊尼斯總是搶人魚，女巫已經限製了她的人魚男友很長一段時間的行動。從之前的接觸裏，格萊尼斯多少就意識到了那條人魚的問題。盡管這家夥不知為何，僥幸變成了完全體人魚，但咒語落下的後遺症也十分嚴重。格萊尼斯認為那條人魚或許有嚴重的狂躁傾向，每隔一段時間，就要瘋狂地宣泄一番。這才有了之前人魚的恐怖傳說，以及女巫想要讓肖源當替罪羊的計劃。因為就連女巫自己，也沒有辦法完全控製住那條人魚的行動。
格萊尼斯不信，有肖源和幾乎現在所有人魚出現在不遠處的前提，那條已經被禁錮多時的瘋人魚，還能忍得住不衝出來。而隻要那條人魚一露麵，格萊尼斯的計劃就基本萬無一失。
除非女巫願意放棄她的男友，或許還能保全自己。但這個選項實則並不存在。不管是從這些事情的態度上，還是格萊尼斯獲悉的十年前那場血案的內情上，女巫都不可能離開他，獨自回島。
畢竟當年隻因為對大眾情人的親王一見鍾情，就能揭開已經隱藏了大半輩子的偽裝，殺死那麼多人隻為了掩蓋她奪走親王事實的女巫，很顯然已經陷入了極端的偏執。在愛情觀上，格萊尼斯或許能認同一二，但作為現在的敵我雙方，格萊尼斯會利用一切手段來增加自己的獲勝幾率，正如他知道女巫也會做同樣的事情。
一切都順利地如計劃中進行。
當格萊尼斯再度看到肖源的時候，就已經基本定下了心神。隔著這樣一段距離，他隻能看到綠豆那麼大的身影，但帶來的驚訝感卻並不因此而減少。
與在他麵前時偶爾賣萌，偶爾求情，偶爾害怕，又偶爾羞惱的肖源不同，在戰場上的肖源展現了似乎連他自己也沒有察覺到的如魚得水。他的觀察力很強，速度很快，也有一定的大局觀，被完全體人魚賦予的力量也使用融洽。格萊尼斯知道他並不想要看見這些血肉橫飛的場麵，但當自己也身處其中之時，他卻用令人驚訝的堅強為自己、為格萊尼斯、為已經被他納入保護範圍的人魚奮勇而戰。他並不知道格萊尼斯一開始就已經在他身上施下了保護的咒術，但他依然揮退了畏懼，在自己經曆的第一次戰場上橫衝直闖。清秀的麵上，英氣盡顯。
格萊尼斯的目光始終停留在他的身上，幾乎到了連自己都有些詫異的地步。他微微地勾起了嘴角，之前還抱著的“嚐試”“有趣”“不在乎”的態度漸漸地軟化成了一團。就像肖源告訴他的羊毛氈似的，從鋼筋鐵骨的冷硬，漸漸向鬆軟舒適的毛絨玩具進發。
從沒有人告訴過他，戀情這種玩意，竟然是這種滋味。
而海灣的入口處，另一條人魚出現的蹤影，更是加深了他的笑容。
“住手！住手！”原本正裝填彈藥，與海盜一起把炮口轉向那些人魚的海|軍將領嘶吼道。他瞪圓了眼睛，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東西。
雖然還有不少海|軍和海盜茫然不解，但隨著那條人魚氣勢洶洶地向肖源的方向遊去，越來越多的人看清了這條罕見的完全體人魚。曾經見過那張臉的現役海|軍也不能算少。流言很快蔓延開來。本來就對這群官方派來的人十分不滿的海盜們幾乎被憤怒氣暈了頭。
“那是親王！”有海盜目眥盡裂地喊道，“那條人魚，是國王的親弟弟！”
喧鬧、混亂的戰場靜止了幾秒鍾。緊接著，就如同有幾百個炸彈同時爆炸了般，剛才還並肩作戰的團隊，瞬間分為了兩個勢不兩立的陣營。
而不遠處，格萊尼斯輕輕舒了一口氣。
塵埃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