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他想要抽回手，卻意外意識到，指尖的觸感竟不是雕像的冰冷——而是屬於活人的體溫。
還不止如此。這股溫度，是屬於小孩特有的炙熱體溫。
肖源蹲在原地，看起來一片平靜，實際上，心裏卻已經慌亂作了一團：就在那個他伸手觸碰到的瞬間，他身邊的景色全都改變了。
他現在所在的地方，顯然已經不是那個陰森冷情的大殿，而是先前進城時看到的那些擁有地域特色的小石屋。周圍吵吵鬧鬧的聲音，來自於穿著和之前城鎮人的打扮一個風格的人們。可不像之前那些像是石像般沒有生氣、沒有表情的古怪家夥，而是和所有尋常的菜市場一樣，熱熱鬧鬧得充滿生活氣息的大活人。
“你不給我吃的嗎？”一道奶聲奶氣的問話打斷了他的驚駭。肖源轉過頭，卻陷入了更深的驚訝：
和那個雕像幾乎沒有差別的小孩正坐在他的麵前。但明顯的是，這小孩不是什麼雕像，而是貨真價實的活人。
肖源過了好一會兒，才用恍若在夢中的聲音茫然道，“……什麼？”
“糖呀。”這個看起來不過三歲左右的小男孩漂亮驚人。一雙水藍色的眼睛又大又圓，黑色的小卷毛把他與生俱來的好皮膚襯托得愈發白皙。他顯然被大人養得十分精心：雖然從穿著上來看，布料和裁剪都算不上多好，但十分幹淨整潔。白胖胖的臉蛋和手臂看起來可愛過頭。
肖源總算是知道為什麼他會覺得那個雕像看起來臉熟了。他沉默了好一會兒，才不可置信道：“……格萊尼斯？”
小孩可愛地歪了歪頭，“格…絲是誰？”
“你不叫……”肖源頓了頓，換了一種方式問道，聲音輕柔得就像在哄一個被吵醒就會爆|炸的小嬰兒，“小朋友，你叫什麼名字？”
小孩眨了眨眼，睫毛長得足以讓任何愛美人士發出羨慕嫉妒恨的尖叫，“媽媽叫我凱尼。”
“好吧，凱裏。”肖源原本就特別地喜歡小孩子，更別說眼前這個小孩子看起來就像是自己愛人的幼年版了。他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一個平常定會讓自己唾棄的傻笑，“你現在住哪兒？和媽媽一起住嗎？”
小孩坐在路邊的台階上，兩條胖乎乎的小短腿著不了地，還晃來晃去地動個不停。他看了肖源一眼，突然嘟起了嘴，“不告訴你，騙紙。”他吐詞不清地控訴道。
肖源一愣，“我怎麼是騙子了？”
小孩嘴噘得更高了，“我剛剛都叫你好叔叔了。別的木口大人都給我吃的。”他委屈地瞪了肖源一眼，“你不給。你小氣！”
肖源想了想才明白過來他的意思：大概是這裏的人都愛逗他，隻要叫聲好聽的，就會給他吃的。在這麼點大的豆丁腦袋裏，“叫好叔叔/阿姨”就等於“能吃到好吃的”的等式顯然是已經建立起來了。
肖源忙匆匆地摸起了自己的口袋。但很可惜，作為一個剛剛穿越過來的倒黴家夥，別說吃的了，口袋裏能不翻出海沙已經算不錯了。
凱尼見怎麼等都等不來吃的，立時果斷地放棄了這個“好叔叔”。在肖源來得及攔住以前，他已經用以體型不符的敏捷跳下了台階，像隻小猴子竄入人群之中了。也不知道他哪來的那麼快的速度，大抵凱尼本身對這個菜市場也非常熟悉，很快就跑出了很遠，還能不忘熱情地回複那些小攤們的問好。肖源也隻能遠遠看著他的方向，盡力追了上去。
凱尼和他的母親住的地方，顯然不是什麼漂漂亮亮的小別墅。和其他菜市場附近的住宅一樣，他們住在一個窄小而老舊的一樓院子裏。雖然條件看起來不算好，但和凱尼的打扮一樣，這家的主人大抵對“享受清貧”這件事頗有心得。
發黃破舊的牆麵上，有繡著小鳥小羊的小毯子做裝飾。門窗上懸掛著布料粗糙、繡工卻好的有趣布簾。隻有一小塊土地的小院子裏麵，也種著一叢青綠的洋蔥。
站在院子外頭，還能清楚地聽見裏頭凱尼在用軟糯的聲音撒嬌，“媽媽，今天我遇到一個騙紙。他好壞的。”
一個溫和的女聲響了起來，佯作教訓，“你是又去騙鄰居叔叔阿姨的吃的了吧？臭小子。”
“我哪裏有騙嘛。”凱尼慢吞吞地為自己辯解道，“我都給他們捏臉了哦。”
肖源靠在牆上，仰頭便望到了院子上方的天空。海邊的晴朗天氣總是如此令人心情愉快，就像棉花團一樣能輕易地柔軟人的心髒。院子裏的“小法庭”還在繼續，他沒忍住笑了一聲，起身往院子的對麵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