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王誕生的地方(8)(1 / 2)

在肖源所在的世界裏, 不少人都聽過亨利七世的名字。作為都鐸王朝的創始者,他的前半生多半在流放中艱難度日, 擁有的唯一一件和尋常流放者不同的,或許就隻有一個王位繼承者的順序。他最初帶領的那批反叛軍幾乎全由烏合之眾組成。異|議人|士、雇傭兵、流放犯……盡管憑借著是這樣一股遠不能算精銳的力量,可他仍然取得了王位, 並開啟了新的王朝。

肖源想,至少從這個方麵上來看, 格萊尼斯的策略頗有這位國王的風範。

他不清楚格萊尼斯究竟使用了什麼籌碼,才讓一群比那些人更烏合之眾的海盜與罪犯, 加入了他的隊伍,並且還一路打回了王國的首都。

正如肖源一開始了解到的, 在格萊尼斯三歲的時候, 這個王國已經處於一種嚴重的內憂外患之中。

這個國家太過靠近海邊,而缺乏足夠的耕地來提供充分的食物。與其毗鄰的幾個小國家因為紛紛覬覦這裏絕佳的港口位置,以及作為能常與海外進行商業往來的便利, 雖然大的戰爭尚未發生,試探性的小摩擦卻始終不停,導致兵役也越來重。九成豐富的食物與用品, 卻集中在不到一成的貴族手裏。民眾難以果腹的時候, 貴族們的府邸卻在一盤一盤地倒掉隻吃過一口的水果。

這樣的環境下, 底層的人不產生怨恨是不可能的。

這麼多年以來, 盡管格萊尼斯已經生活在了最富饒的府邸之一,但肖源想,外部大部分人的情況或許隻會越來越差。

也因此, 在格萊尼斯往首都行進的時候,跟隨他們的民眾也越來越多。這股烏合之眾也逐漸轉變為了一股難以忽視的起義力量。

或許格萊尼斯並不是一個擅長鼓舞人心的話術者,可他體會過底層人的生活,也嚐盡了從高處墜落後的滋味,聽過太多罪犯被逼或被偽造的苦衷。他向貪婪者許諾無法抵抗的誘惑,為正義者提供無法忽視的理由,也給了絕望的普通人繼續下去的希望。

但這還不僅僅是他能夠一切順利的原因。在格萊尼斯到達的地方,所有人都轉而稱呼起了他的新“外號”,而不是他真正的名字。

他們管他叫“霍爾洛格”,意味著擁有邪惡力量的黑暗戰士。

當肖源再次觸摸新的雕像的時候,格萊尼斯已經坐在了王宮的王座上,腳下是遍地的屍體與蔓延的血液,在四處打砸搶劫的是他的“士兵”,而王宮以外,所有對未來還不知情的普通民眾們正在高聲歡呼。

時隔幾年不見,格萊尼斯已經完全成為了一個成熟的男人。他的五官愈發深刻,神情也更加冷漠。在肖源伸手撫上他的肩的時候,格萊尼斯沒有任何驚訝地反過來握住了他的手。

“你的傷好了。”他的聲音也同樣低沉而冰冷,充滿著常居上位者慣於發號施令的嚴肅。

“我也發現了。”肖源輕笑了一聲,“你看,我就算在這裏受傷,也不會造成真正的傷害。”

格萊尼斯看起來既不欣喜,也不意外,隻是壓低了聲音,“……這讓你的存在愈發不真實。”

肖源一愣,過了會兒才刻意地笑了笑,轉化了話題,“再次見到我,你不高興嗎?”

格萊尼斯聳了聳肩,“當然。”他轉過頭來,那雙藍色的眼睛深沉地看著他,“我們得抓緊短暫的時間,不是嗎?”

肖源看著他,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你該想辦法讓那些歹徒停下來。”他幹巴巴地說道,“免得、他們把那些東西都砸碎了。”

格萊尼斯的聲音很輕,“既然你這麼說了——”他打了個響指,幾乎在同一時間,所有的聲音都停了下來。整個世界從吵雜過頭,變得寂靜得令人不安。

肖源震驚地看著眼前的男人,像是突然認不出來這個人是誰了一樣。很顯然,就算不進行太多的深入接觸,他也能大概地估略眼下的形勢:這個坐在屍體之前的人,對他人的痛苦逐漸地失去了共情心。也或許他隻是覺得,在意這些人的感受對自己而言沒有意義了。

格萊尼斯沒有說話,隻是平靜地看著他,就像是在等待最終評估的被麵試者。肖源很快看出了這一點——他一如既往地了解格萊尼斯。

“你該多相信我一點。”肖源碰了碰他的頭發,“我知道你也不喜歡每次見到我都要聽些大道理。”

“但我不希望你執著於力量與複仇,隻是因為這條路或許更難。不是說,如果你改變了,我就會覺得你不再是你了。不管道路是好是壞,既然你自己已經選擇了,那麼,無論結果如何,隻有你嚐試過之後才知道結果。”

肖源知道,與其說格萊尼斯是真的對肖源缺乏信任,還不如說,他總是對自己充滿反感。他太在乎肖源的想法,太恐懼肖源會有一天發現他變成的模樣,而改變對他的喜歡。如果隻是普通的戀愛關係,愛上這樣的人或許隻會帶來疲倦。但愛情的另一麵也在於,不管格萊尼斯怎樣去消極地想,肖源都能把他的想法往最積極的方麵去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