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頹然地跪坐了下來，怔忪地看著地板上的花紋。“……這裏到底是哪裏？”他問係統道。
“如果您問的是時間上的‘哪裏’，那麼，這裏是原本時間線裏，當目標追尋到了最強大的力量以後，造成的結果。”係統冷冰冰地解釋道。
“作為獲取力量的代價，和他們的國王一樣，民眾也全部、且首先，被剝奪了情感。這裏，正如你所看見的，是雕像之國、活死人的國度。”
肖源閉上了眼睛，痛苦道，“那先前我經曆的算什麼？既然什麼也改變不了，為什麼我又會看見他的過去？”
“因為這裏與目標主人格所在的世界並不是同一個。”係統說道。
“您剛剛在目標記憶裏所做的一切——”
“我知道，我一定會等到你。”肖源被一個過於熟悉的懷抱擁抱住了。
他不可置信地睜開了雙眼。
係統的聲音還在繼續，“都會在這個世界裏實際顯現。”
眼前的人，既熟悉又陌生。陌生的地方在於，從穿著打扮來看，這個人顯然就是之前大殿王座上仿佛雕像般一動不動的男人。可熟悉的地方在於，此時此刻，這張隻是顯得更滄桑年長些的臉上，寫滿了肖源熟悉的神情。
他還記得。
不。他的過去，因為肖源的參與，被全部改變了。
眼前的人緊緊抱住了他，“我花了所有的代價，肖源。所有的一切。”他也閉上了雙眼，“可我還是等到了你。”
殿外，仿若荒野之地的寂靜第一次被打破了。就算是在山上的這個宮殿裏，肖源都仿佛聽到了城中的人，逐漸從失去情感的雕像，重新變回鮮活的人類的喧鬧聲音。
他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睛，“為什麼……你不是已經……”
“你說過了，”格萊尼斯溫柔地看著他，“當力量源自於對仇恨與力量本身的執著時，無法得到正確的答案。”
“可如果它唯一的目的，隻是為了追尋……”
他沒有繼續，隻是輕柔地撫過了肖源的額發，“在很多年前我說過一次。我不知道你是否聽到了。”
“但和你一樣，不管多少次，”格萊尼斯的眼神變得充滿光彩，“我都會重複。”
“我喜歡你，肖源。”他看著肖源的眼睛，“我愛你。”
“唯一摯愛的愛。”
肖源的嘴唇不停顫抖著。在格萊尼斯說出那句話的瞬間，他幾乎能夠清晰地想象出那個畫麵：在漫無頭緒的追尋中，主人格終於發現了新的線索，隨即很快要撕裂空間，來臨此處，殺死格萊尼斯的畫麵。
他的任務終歸還是失敗了。可意外的是，到了此時此刻，他卻真的連一絲遺憾與懊悔也沒有。
他反過來緊緊地回抱住格萊尼斯，終於有一次放縱自己嚎啕大哭了起來。
“我也一樣……”他抽泣道，“我也一樣啊……”
格萊尼斯無比訝異，卻又無比驚喜地看著他。他並沒有看到從殿外逐漸走來的人影。
肖源把臉埋在格萊尼斯的頸窩裏，幾乎要用盡全身力氣地哭泣起來。
他們大概再也無法見麵了。
他再也不會見到一個新的格萊尼斯訝異地問“你是誰”，也不會再聽見他一次又一次地說“我愛你”。
可如果說，係統正是利用了肖源愛上他的在意，讓他心甘情願地經曆了這麼多世界，那麼——
“我從未後悔過愛上你。”
腦中係統刺耳的警報聲已經開始喧囂不絕：
“任務徹底失敗。”
“啟動返遣任務。”
肖源輕輕伸手碰了碰眼前男人的臉，“答應我，如果可能的話，直到最後也不要放棄自己。”
“離將宿主遣返於暫停點還有——”
“不要忘記你始終擁有愛一個人的意義、權利和力量。”
“倒計時——”
“因為你已經成功過很多次了。”
“三——”
“你還會繼續與其他的人相愛，為他人的愛感動，為這個世界所有善意的一麵保持信心。”
“二——”
“你在說什麼呢？”格萊尼斯伸手覆蓋在他的手背上，聲音輕輕的，“為什麼我要與別人相愛？”
“一——”
他搖著頭，露出了不解而溫和的笑容，“我已經愛上你了。”
“遣返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