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安娜在掰著趾頭算日子。
手術一天, 術後恢複三天,拆線兩天,粗略算下來, 距離她被救——或者說失蹤——已經過去了快一周。
動物不會打電話發郵件,沒有遠程通訊工具, 喬安娜對三個孩子的情況一無所知。
她不知道他們在哪、還在不在找她,不知道他們吃得怎麼樣、睡得好不好, 甚至不知道他們有沒有遇到危險。
反過來, 當然也是一樣的。
喬安娜不清楚孩子們會如何看待她的消失, 但毋庸置疑,任何猜測都不會太樂觀。動物的世界裏可沒有什麼下落不明生死未卜,草原生活危機四伏, 絕大多數意外最終都會指向一個結局——死亡。
隻要想到他們會因此感到多傷心, 她的心髒就像被一雙無形的手攥緊了,不上不下,窒息得難受。
花豹媽媽一邊擔心孩子們的安全,一邊又想給他們報平安, 告訴他們自己還活著,盼望痊愈的心比之前還要急切。
可惜以人類的醫療標準來看,傷口不疼、活動無礙並不代表傷愈, 即使體表的創口已經愈合,也要再觀察幾天, 定期體檢,直到確認傷口不會再崩開,代謝水平徹底恢複正常,才能獲得出院許可。
醫生是為了病患的身體健康著想,病患卻沒什麼耐心安心等出院。時間拖得越久, 喬安娜越著急,一天到晚都在止不住胡思亂想。
她的焦慮太明顯,很快就被安吉拉醫生發現了。
病患有心事這種可能基本不在獸醫診斷病症的考慮範圍內,動物出現焦躁不安的表現,一半情況是因為身體不適,所以安吉拉當機立斷,給喬安娜做了個全身性的大檢查。
喬安娜煩惱歸煩惱,從來不會無端委屈自己的身體,每天吃飽睡好,認真養傷,比人類病患還配合治療。想當然耳,身體檢查結果顯示,她健康得不能再健康了。
安吉拉又開始考慮另一半原因,即環境因素。
跟人類差不多,動物同樣會受到周圍環境的影響,如果環境讓它們感到不安全或是不舒適,它們會出現明顯的應激反應。
雖然不是這方麵的行家,但花豹的基本習性安吉拉也有所了解,這種大貓生性孤僻,喜歡獨來獨往,野外條件下,一隻花豹會有很廣闊的一片領地,除開繁殖期,連同類之間都很少會碰麵。
再看看他們據點的條件,母豹被限製在一個兩平方米大的活動空間內,與十幾隻其他種類的動物共處一室,換了她估計也得抑鬱。
“再忍忍吧,”女獸醫蹲在籠子前,輕聲安慰正在籠子裏轉著圈踱步的喬安娜,“後院的水馬上就能退了,運氣好的話,你後天就能搬過去,院子裏……至少通風透氣,地方也大些。”
喬安娜很想說搬哪都一樣,反正放她走、讓她回去找孩子們之前,她是絕對坐不住的。
她目光一轉,又看見了旁邊的兩位神經質鄰居。
……好吧,她得承認,挪個位置挺好。
安吉拉又跟喬安娜說了兩句話,外麵傳來了“嗶嗶”的汽車喇叭聲,然後是斷斷續續的開關車門的聲音和說話聲。
喬安娜的耳朵條件反射性地轉向聲源,腦袋也跟著扭了過去。
巡邏的車隊剛出去,不可能這麼快回來,看樣子又是訪客。
之所以說是‘又’,是因為這兩天她接見了不止一波觀光遊客,主要是附近幾個據點的誌願者,還有官方的專業護林員。
他們都慕名而來——為了她。
通過訪客們的三言兩語,喬安娜終於還原出了安吉拉醫生提過不止一次的,關於她的‘事跡’。
概括起來說,就是她之前對付那一高一矮兩個盜獵者的事。
本來嘛,事情發生在荒無人煙的草原上,又沒有攝像機跟拍,哪怕現場留下了矮個子男人的屍體,死無對證之下,理應會成為一樁沒頭沒尾的懸案。
但是活下來的高個男人不知道是被喬安娜嚇破了膽,還是誤殺了同伴良心不安,居然跑到有關部門報了案,說有動物襲擊人類,還害死了他的同伴。
有關部門派人到現場一調查:好嘛,車上一堆新鮮的動物製品,麻煩先解釋一下來源?
無執照,無證明,狩獵方式不規範,現場還是禁獵區……執法人員表示自己從來沒見過如此耿直的小夥子,就差在警局門口拉條橫幅喊“我違法了快抓我!”了。
犯罪分子自己送上門,他們也不好辜負這番‘好意’,人證物證齊全,口供都免了,請吧。
直到被|幹脆利落一腳踹進牢房,高個男人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
什麼?動物傷人事件?
先不說長了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死者死因是胸口的斧頭傷,就算是真被動物傷害致死,有關部門也不會管。
事故地點不是旅遊保護區,死的也不是普通遊客。野生動物們老老實實安安分分地待在自己的領地裏,過著自己的生活,有人為了利益跑去偷獵,結果賺錢不成反把小命搭上,這叫死有餘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