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半夜時, 暴雨瀝瀝拉拉地小了下去。
絕大多數動物都被轉移到了不遠處小山坡上臨時搭起的帳篷裏,不過喬安娜得到了額外的特權,搬進了據點的工作室。
工作室裏擺放著信號基站和柴油發電機一類的重要設備, 地基比周圍高出半米,因此成了據點裏唯一在水災中幸免於難的房間。
除了在外麵看守臨時病房的兩三個人, 剩下的工作人員都一股腦擠在了工作室裏。
終於有了休息的空隙,大家都鬆了一口氣, 也不講究那麼多, 擦著額頭上不知是雨水還是汗水的水珠, 大大咧咧地一屁股坐到地上。
安吉拉坐在男同胞們一致讓出的工作室唯一的椅子上,彎腰湊近喬安娜的籠子,用手裏的小木棍撥弄著喬安娜肚子上的毛, 檢查傷口情況。
確認傷口沒沾到水, 她鬆了口氣,轉而關心起別的情況:“你怎麼不舔舔毛?爪子濕漉漉的,不會不舒服嗎?”
她話說到一半,利安德從外麵進來了, 擰幹手上拿著的毛巾,丟到她腦袋上:“擦擦。”
為什麼不舔毛啊?喬安娜想。
當然是——等人幫她舔了!
她眉毛一挑,再次理直氣壯地抬起了爪子, 塞到利安德麵前。
安吉拉是不知道利安德私下偷偷跟喬安娜有過‘賭約’的,見狀, 微微笑了起來,明顯想起了喬安娜平時伸爪子讓她摸摸的暖心舉動。
她知道利安德平時跟喬安娜關係不太好,也努力從中調和過,可惜收效甚微。這回看見喬安娜主動讓摸爪子,她還以為是水災中的共患難讓對方對利安德改觀了。
發現利安德站著遲遲不動, 安吉拉忍不住扯了他一把,催促:“她想讓你摸摸呢,發什麼呆,快!”
利安德:……不,這家夥才不是。
作為曾放言過“你做什麼我就做什麼”的當事人之一,利安德很清楚,眼前母豹的動機並不是安吉拉說的‘求摸摸’。
他之前試圖把它舔他的那一下看作機緣巧合誤打誤撞,可事情發生一次叫巧合,發生兩次,就是必然了。現在,它看見他時第二次朝他伸爪,動作幹脆利落,目標指向明確,如果他還看不懂是什麼意思,那他的智商也許還不如一隻狒狒。
見了鬼了,這隻花豹真聽得懂人話?
利安德暗罵了一句,在安吉拉的催促下巋然不動,隻沉著臉瞪籠子裏的母豹。
對方也在看他,他發誓,他在那雙淺金色的眼睛裏看到了挑釁和鄙視,就差把“敢說不敢做的慫包”直白說出口了。
他的視線不由自主地落到了母豹抬起的爪子上。
大貓的爪子也很大,有人的半個手掌大小,肉墊寬厚。從水裏撈出來這麼久,爪子已經不再往下滴水了,還帶著潮氣的毛糾結成一綹一綹,亂糟糟的,不太美觀。
唔……
察覺自己冒出了多危險的想法後,利安德整個人都不好了。
“我出去守夜。”他從鼻子裏重重哼出一口氣,粗聲粗氣地留下一句話,黑著臉出去了。
安吉拉簡直是莫名其妙,愣愣地目送利安德的背影消失在門後,始終想不明白他又在氣什麼,嘟囔著抱怨:“什麼臭脾氣……”
她又趴到籠子上,安慰喬安娜:“沒事,別介意,不關你的事,他有時候就這樣。”
是啊是啊,喬安娜在心裏連聲附和,那個男人脾氣暴躁人又幼稚,說話還不算話,你終於發現他不好啦?
安吉拉悄悄跟喬安娜分享了幾件有關利安德的黑曆史,喬安娜起初聽得可起勁,聽著聽著,漸漸品出不對味了。
她仰頭看向安吉拉,年輕的女獸醫按著毛巾,有一搭沒一搭地擦著頭發,雖然在說利安德的壞話,神色中卻沒有半分厭惡不耐,湛藍的眸子嫻靜溫柔,低垂的睫毛上躍動著淺淡的笑意。
喬安娜陷入了沉思。
她尋思,自己是不是不小心吃了一頓現成的狗糧??
喬安娜正要對這種過分的虐豹行為發表抗議,突然發現耳邊的聲音不知何時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