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沉睡中醒過來的第一秒, 喬安娜就明白她和納爾森八成是遭暗算了。
耳邊充斥著嘈雜的談笑聲,鼻端縈繞著混雜了火藥、鐵鏽、血腥、汗酸等等味道的難聞氣味。她把眼皮撐開條縫,悄悄一看, 發現自己還在睡著時的金合歡樹下, 但‘床’變成了一個鐵籠子, 周圍多了三輛車和七八個人, 麵孔都很陌生。
等等, 倒也不是全都不認識。人群之中領頭的那個男人,喬安娜見過他的照片。
他叫卡莫,是活躍在這片地區的最大盜獵團夥的領導者。他勢力很大,人脈廣泛, 擁有一大票忠心耿耿的小弟,甚至一度到了隻手遮天的地步。這些年來誌願者和官方護林員們數度與他交鋒, 付出了巨大的代價,也僅是讓他短暫元氣受損,並未傷及他的根基。
卡莫身上背負了無數血債,有因盜獵喪生的動物的, 也少不了人的——當年那場奪走了安吉拉的未婚夫利安德的性命的槍戰,就與卡莫脫不開幹係。
一陣涼意爬上喬安娜的脊背,讓她打了個哆嗦。
她的心髒不受控製地狂跳起來,卻不單單是出於恐懼。
這可是那個卡莫啊!誌願者們一直生活在他的陰影下, 恨他入骨,但除了用他的照片當飛鏢靶子外拿他沒有任何辦法。現在他就站在她跟前,距離她不到五米,她隻需一個飛撲,就能迅速了結他的性命,為草原鏟除大害。
如果她沒被關在籠子裏的話, 她絕對會這麼幹!
……對哦,籠子。
喬安娜斜著眼睛去打量籠門,門上,沉甸甸的粗鐵鏈和堅固的大鎖霸道盤踞,無聲地嘲笑著她的天真和不自量力。
滿腔熱血被一盆冰水兜頭澆滅,她暗歎了口氣,沮喪地癱回地上。
不等喬安娜詛咒完命運的變幻無常,一道似曾相識的聲音又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循聲望去,看到了據點那個總盤算著摸她腦袋的厚臉皮工人。
隻見那人一改在據點時的沉鬱,笑容滿麵,得意非常,正結合著誇張的肢體語言,眉飛色舞地跟其他人說著什麼。
他說的不是英語,喬安娜聽不太懂,但傻子都能看出他和卡莫那幫人是一夥的。
喬安娜腦海裏有光閃過,徹底想通了整件事的前因後果。
那個工人實際上是卡莫的手下,前陣子借著據點招工的時機混進據點,成為潛伏的臥底。
她和納爾森會陷入昏睡,是因為臥底事先往水壺裏加了強效安眠藥,水裏的苦味就是證據。
她之前還在奇怪呢,要是那人真的隻是來送東西,為什麼不直說,而是做賊似的偷偷摸摸把要送的東西往包裏藏?做好事不留名也犯不著這樣。
至於卡莫是怎麼找到她和納爾森的?別忘了,她脖子上有個gps定位項圈。
如果她沒猜錯,卡莫手上拿著的長方體物件就是信號接收器。畢竟臥底憑著據點工人的身份,溜進工作室偷個巴掌大的儀器出來也不是什麼難事。
想到這,喬安娜又歎了口氣。
誌願者們為她戴上項圈的初衷是監測她的行動軌跡和健康狀態,以便有需要時隨時回訪,結果到頭來白為盜獵者做了嫁衣。
不過也不能怪他們,誰料得到盜獵者還會玩無間道那一套?
不論心緒如何跌宕起伏,喬安娜都沒忘記維持外表的偽裝,參照還睡得像頭死豬的納爾森(喬安娜猜測,他之所以睡得比她久,一則是他飲水量大攝入藥物多,二則是人類的身體代謝效率低),卡莫一行人並不知道她已經醒了。
臥底跟同伴們炫耀完自己的機智勇敢和能幹,看到籠子裏一動不動沉沉睡著的母花豹,一時惡向膽邊生。
他走到籠子邊上,把手從欄杆的縫隙之間穿進去,報複般搓揉著花豹頭頂上的短毛,口中喃喃自語道:“不讓摸?傲氣得很啊,嗯?有本事跳起來咬我?”
說時遲那時快,本該在昏睡中的花豹倏地抬起頭,精準且凶狠地張嘴咬住了他的手腕。
一聲骨頭折斷的脆響。
足足過了兩秒,臥底才後知後覺地感受到手上傳來的劇痛;然後又過了五六秒,其他人才通過他撕心裂肺的慘叫聲意識到究竟發生了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