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7章 無神論與美國(3)(1 / 3)

這些表麵文章倒也無所謂,更為煩人的是時不時要應付傳教。中國的留學生在來美之前基本上都沒有宗教信仰,這些從“無神論國家來的迷途羔羊”正是各種各樣的基督教教派的拉攏對象:免費英語輔導、免費食物、聚餐會……種種手段,讓人想起一百年前那些在中國拿著奶粉、麵包傳教的外國傳教士(因此在我的家鄉,入教被稱為“吃教”),都是針對著中國人愛貪小便宜的性格。也有的人入教則是出於實際的考慮,覺得隻有加入某個教堂才能融入美國社會。另有些人,特別是以前在中國有點名氣的過氣名人,入了教後就當起職業傳教士,使人懷疑其入教的動機是不是為了謀生。總之,戰果似乎很可觀,甚至連“摩門教”、“耶和華見證人”、“基督教科學”這些看上去比較古怪的基督教異端也能拉到中國人入夥。不過大部分人入的是在美國還算是主流,但極端保守的原教旨教派。這種教派流行“見證”,特別是痛哭流涕地懺悔的見證。一些入了教的留學生在見證時,總愛說自己以前是強硬的無神論者,在美國聽到福音後才悔改雲雲。

其實這些悔改的“無神論者”,除掉那些另有實用動機的,都隻能算是本能的無神論者。中國的通才教育中並不包括宗教知識,因此一般學生都缺乏宗教常識。又由於怕引起宗教爭端,錯誤地以“尊重宗教信仰”為由,報刊都不刊登係統批判宗教信仰的文章,造成了有傳教的自由卻沒有批判宗教的自由的奇怪局麵,使得中國留學生都沒有宗教免疫力,並沒有深入思考過神的有無問題,雖然自認為是無神論者,而事實上不過是在接觸到宗教之前的一種空白狀態,很容易被改變。堅定的無神論者必定是理性的無神論者,係統地閱讀過古今中外無神論思想家的論著,研究、比較過一種或幾種流行的宗教,全麵深入地思考過神的存在問題,而得出了否定的結論。這樣的無神論者是不可能被改變的。宗教領袖們知道這一點,所以在他們掌握了生殺大權的時候,對理性無神論者隻能從肉體上將其消滅。筆者初到美國時,碰到那些不請自來上門傳教的,總老老實實地告訴他們我就是這樣的無神論者,結果他們總是像見了魔鬼似的趕快逃離。老留學生們的經驗之談是:不要說自己是無神論者,以自己是道教教徒或佛教徒為借口拒絕接受傳教,比較不會讓人吃驚;否則,要是傳開了去,鄰居們知道在他們當中有一位無神論者,會感到不舒服。

著名演員馬龍·白蘭度出庭作證時,以自己是無神論者為由拒絕向上帝起誓,曾經轟動一時。在這個國度,公開宣稱自己是一名無神論是要有一定的勇氣的。在幾十年前,“無神論者”就像“共產主義者”一樣,幾乎就等於犯罪分子的代名詞。在1946年,一位叫羅伯特·斯各特(Robert Harold Scott)的一戰老兵經過五年努力,經美國聯邦通訊委員會(FCC)批準,終於獲得了在舊金山的一家電台(KQW)一個隻有半小時的節目中宣講自己的無神論觀點的機會,這是美國新聞媒體第一次允許無神論者宣講自己的信仰,結果全國震驚。美國國會為此對聯邦通訊委員會進行了調查,並舉行了持續七天的聽證會。一直到1969年,美國的圖書館一般都不收藏無神論者寫的關於無神論的著作,國會圖書館僅收藏了32本關於無神論的英文著作,其中26本還是駁斥無神論的。即使是在今天,美國社會日益寬容、多樣化,“無神論者”也還往往被視為道德敗壞的化身。甚至就像有同性戀活動家一樣,還有無神論活動家,號召無神論者公開自己的信仰,改變無神論在美國社會中的形象。著名科普作家阿西莫夫曾經這麼介紹自己的經曆:

“我是一位徹頭徹尾的無神論者。我經過了很長時間才敢這麼說。我已成為無神論者很多很多年了,但是在以前我覺得說一個人是無神論者不那麼恰當,因為這麼說假定擁有他並不具備的知識。說一個人是人文主義者或不可知論者要好一些。我沒有證據證明上帝不存在,但是我強烈地猜測他不存在,所以我不願為之浪費我的時間。”

正因為“無神論者”一詞在美國一般公眾心目中可謂“臭名昭著”,所以就有了種種更為含蓄的說法,除了阿西莫夫提到的人文主義者和不可知論者,還有:自由思想者、理性主義者、懷疑論者、世俗主義者、自然神論者、不信者、唯物主義者、客觀主義者、異教徒,等等。在這些麵具之下,使得美國無神論者的形象變得非常模糊。那麼,在美國,究竟有多少無神論者呢?在下一篇我們就來討論這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