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暫的幸福(2)(1 / 1)

一想到父親的病,我就害怕得不得了。我想起了父親坐在窗前,眼巴巴地看著窗外……想起了父親坐在地上,拍著雙腿號啕大哭……

我不敢想下去,在獨自麵對這突然發生的事情時,我隻願意相信他還很年輕,平時又沒有任何症狀,怎麼可能呢?

他每次醒來,我都趕緊把燈開了,問他:“你哪兒不舒服嗎?”

他總是說一聲:“沒事。”就馬上又進入睡眠狀態。於是我更加不放心了。如果是以前,他會發現我一直沒有睡。可是,他現在什麼也沒有察覺到,隻管自己睡覺。因此,我的心提得更緊了。聽見他又沉沉地睡去,我就把燈關了,靜靜地聽他的呼吸是不是還正常。平時最不喜歡他打鼾,但是,這一夜,我卻最想聽到他的鼾聲,好像這樣才能證明他睡得很香。如果他身體難受,是不會睡得很香的。他偶爾間斷打鼾,我都會在黑暗中支起身子,直至又聽到他的鼾聲。○米○花○在○線○書○庫○h

可是,我又想起父親得病後就一直睡,於是,我約摸他睡得時間長一些了,就輕輕地摸摸他的頭,看他有沒有反應。如果他很快就能感覺到我的手,又伸出手來動我一下,並且對我說“睡吧”,我就又放心了。如果他睡得很沉,我就開了燈,再給他掖一下被角,稍稍驚動他一下。隻要他睜開眼睛看我一下,再和我說一句話,我就不再擾他的覺了。我一直不知所措地看著他睡覺,眼巴巴地盼著天亮。我一晚上都不讓自己睡著,生怕睡著了,他會出現什麼意外。

第二天早上,我到廚房一看,風門大開著,蜂窩煤火早已熄滅。昨晚老公換上煤球,忘記關風門了。

——我們來這裏四年多了,不管老公上班還是在家,掏爐灰、換煤球從來都是他的事。他即使吃了飯還要去上班,也要替我做了這件事。然後,我就隻管做飯。有時他在家,我連飯都不用做。他說我剛換上衣服、剛洗過頭發,掏一次爐灰就弄髒了。他反正每天上班也不幹淨,反正每天都要洗。於是,他把髒活、累活都替我做了,把我慣得既怕髒、又偷懶……

昨晚,他仍然記著替我做事,卻不知道自己已經生病了……

難過和害怕,使我渾身都在不停地發抖,我如同穿著單衣走在冰天雪地裏,覺得心和骨節將要被凍裂似的。眼淚止不住地在臉上流淌著,我一邊用袖子擦淚,一邊準備帶老公去看病。

老公走路的時候,左腿已經明顯有些拖著了……

他怎麼不認得路了

我們找了平時認識的一個老中醫。老中醫給老公量過血壓,問過病情,診斷結論是——患了腦梗塞,但是並不嚴重。他讓老公在他的診所裏輸了當天的藥,又給我們帶了三天的西藥和中藥,第四天讓我一個人去換藥就行了。

下了車,我一手拉著老公,一手提著一大包藥,想走他上班時的近路回家。可是,跟著他走進玉茭地,才發現地裏根本沒有路。老公這一反常舉動把我嚇壞了,他怎麼不認得路了?

玉茭長得比我們還高,頭頂滿是密密麻麻的玉茭葉。玉茭跟前種著長秧豆角,使我們走一步絆一下,我們愈走愈走不出去,想回頭返出去,卻發現同樣沒有出口。

於是,我讓老公站在原地等我,我先把藥送到路口,才返回來引他。我們不得不走很遠的大路回家。

我拉著老公的胳膊,腳步沉重地走著。剛才他站在地裏呆呆地等我的樣子,在我的腦際一次次閃過,我覺得我的心,就像被突然放進了剛燒開的水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