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暫的幸福(3)(1 / 1)

自從我跟了他,不管在家做事,還是外出辦事,他從來都是我的助手或者向導。因為不管在山上,還是在樓裏,我從來都沒有方向感,我隻知道前後左右,卻分不清東西南北。尤其是在剛才那樣的莊稼地裏,如果外邊沒有公路,聽不到車流的聲音,我還不知道將要在那密密麻麻的莊稼地裏走多久呢。而他以前根本不會這樣。可是,看他剛才的樣子,如果我不進去拉他,他也許根本出不去,或者說也不知道出去……

回家後,我發現老公的病明顯比早上更嚴重了。

他呆呆地躺在床上,忘了自己也忘了我。我在小小的廚房裏忙得團團轉,極度的害怕也使我更加手忙腳亂。我把好多紙都點完了,卻引不著柴火;又把好多柴火都燒完了,卻引不著煤球。白色的柴煙滾滾撲麵,嗆得我連氣都緩不過來。我滿臉都是擦不完的淚,那既是被煙熏的,也是我在哭。我費了好大勁才把火點著了,然後先煎上草藥,接著準備晚飯。

這一夜,我一點睡意都沒有,不僅身體累極了,而且心情也一直處在極度緊張之中,老公呼吸的快慢,都牽動著我的神經。老中醫明明說他的病不嚴重,可為什麼卻一會兒比一會兒嚴重呢?腦梗塞是什麼?是——言語不清、口眼歪斜、四肢癱瘓……

——命運,為什麼對他如此無情?

他睡著的時候,我就把燈關了,任思緒在暗夜裏如潮起伏……

伴著狼嚎上學

我的腦際,久久浮現著冬天蒼莽的大山中,一個中年男人騎著毛驢,走在蜿蜒的山路上。他懷中的包裹裏,是一個才出生幾天的嬰兒。這個孩子和他的孩子一樣大,但是,抱回去卻要叫他姐夫。因為這個孩子,將要送給他的老嶽父家,做延續香火的兒子。

這家給孩子取名叫張保江,意思是讓他來保護張家的江山。

年過四十的養父母,抱著這個孩子四處找奶娘。實在找不到奶吃的時候,就把胡蘿卜燉爛了來喂他。他不滿六歲的時候,養母就生病了。於是,他踩著小凳子開始學做飯。冬天,他提著小筐子,到玉茭地裏拾茬子回來燒火。每次回來,奶奶都要給他煮一個雞蛋。他說:“吃雞蛋的時候可高興了,那個時候就明白了一個道理——幹活兒才能換上好吃的。”所以,他從小就很勤勞。本來就不算白淨的臉,從小就被太陽曬得黑黑的。

他上中學要到五裏外的學校走讀,那是一個集鎮所在地。每天早上,他摸黑就起來,自己點上柴火,熱上一碗稀飯喝了,再把一塊玉米麵幹糧塞進書包,就獨自走上崎嶇的山路。有時如果連玉米幹糧都沒有,他就用飯盒提上兩碗稀飯充當午餐。

無數個月黑風高的淩晨,他能清楚地聽到狼的嚎叫聲。母狼嚎的時候,人的聽力根本判斷不出狼是在哪個方向。一個就等於好幾個,聲音忽高忽低,忽遠忽近,讓人聽著毛骨悚然。每到這時候,他就一邊撿石頭,一邊扔石頭,一邊大聲地又叫又唱,以便給弱小的自己壯膽。他一路小跑著,一遍遍地對自己說:“我是男人——我是男人。”

冬天,每到星期天,他就上山拾柴火,星期一上學,背到鎮上的食品站去賣。這樣,他就可以攢錢來給自己做學費。夏天,他上山刨藥材,賣得錢多了,還可以補貼家用。但最終因為家境太貧寒,爹又有病,所以他連中學都沒上完,就輟學回家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