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醫生診斷,老公確實得了腦梗塞,已經錯過了四十八小時最佳治療時間。也就是說,初四或者初五趕緊去醫院看,為時還不算晚。可是,現在老公躺到病床上起不來了,他的左半身已經完全由不得自己了。
夜裏三點多,老公開始氣喘,呼吸也明顯加重。我一摸他的頭,知道他發起了高燒。吊瓶裏的藥液還在不緊不慢地滴著,我對昏沉沉的老公說:“聽話,別滾了針啊。”就急忙去護士值班室找體溫表。
我給老公量了體溫,果然已經高燒到了39度還多。於是,我急忙去找值班醫生。醫生給我開了幾樣退燒藥,我就急忙去取藥。可是,一樓的藥房偏偏缺一樣,於是,我又返回來再找醫生。然後,再下去取藥。
那時的醫院已經用上了感應燈,不咳一聲或者不跺跺腳就漆黑一片。在那漆黑一片中,偶爾從哪個病房傳來一陣呻吟,都讓我不由得渾身打戰,生怕一個精神失常的病人一下子衝出來,或者一個重病人麵目恐怖地走出來……於是,我就重重地跺腳,直怕燈熄滅了。
我們這個走廊隻有一個樓梯口,下去之後離院子近,離藥房卻很遠。於是,我隻能走另一個樓梯。我路過這個樓梯口的時候,心就提了起來,因為這時的樓梯口,就像一個隱藏著許多精靈的地洞口。我跺腳的時候,那些精靈似乎也被驚動了出來。我不敢看那個地洞口,每次路過時,就像逃跑似的往過溜。
我們住的是三樓,走到每一層樓梯口時,我都非常害怕。因為上下都是無邊的黑暗,我既希望有人出現,又害怕我懼怕的人出現。半夜三更,那麼大的一幢樓裏,無人走動是更加令人恐懼的時候。我不由得聯想到強盜半夜出沒的情景,還有一些更可怕的情景……
在我故意把腳步聲加重的同時,我心中的恐懼也就跟著加重了。再加上極度的勞累和緊張,還有我的眼睛不好,下樓梯的時候,我更要多加一份小心,生怕一腳踩空再造成意外。三樓到一樓來回好幾趟,我的心都一直提在嗓子眼裏。我除了害怕還是害怕,我怕黑暗,更怕老公的病……
給老公用上退燒藥以後,我就趕忙給他喂水。他稍稍清醒了一些,就含糊不清地問我:“黑洞洞的你跑什麼?”
他這一問,我的眼淚再也抑製不住了……
——此時此刻,沒有一個人問問我“黑洞洞的你跑什麼”,昏迷中的他竟然還知道黑洞洞的就我一個進進出出地跑……
我緊緊地咬著嘴唇,不讓自己哭出聲來。我蹲在床前,將一隻手臂放在他的身上,對他說:“睡吧,我看著你!”然後在心裏對他說:“你會好起來的,我一定要讓你還是以前的樣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