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你累壞了吧?”我問他。這時,我覺得腰已經成了兩截,是皮肉在勉強連接著。他沒病的時候,我從來都沒做過這些事,他也從來不讓我去做,所以,我也從來沒有累成過這個樣子。和他相互攙扶著走路,其實更多是我在借著他的力量,讓他把我拖回去。從地裏出來,其實家已經近在咫尺了。可是,我覺得腳下的路太長了,我已經沒有了一點力量,完全是靠意誌在往回走。
“我不累,是你累了。你以前從來沒有受過這樣的苦。我要是沒病,也不用你出來掃!”他說著歎了口氣。我能感覺到他也累極了,隻是硬撐著。因為他抬腿的時候更加吃力了。
我們一邊說話,一邊放心地走著,路上,已經再也不怕跌倒了。
後來,每次下雪,我們都要早早起來,從家門口一直掃到蓄水池跟前。
“是誰把路掃得這麼幹淨?今年走這截斜坡再也不用發愁車打滑了。”好多司機這麼說。
村裏的人們也開始來這個水池裏擔水。下雪以後,有人擔著水桶拿著掃帚去擔水,可是,卻發現去水池的路上已經掃得幹幹淨淨了。好多我們不認識的人,在路上和我們相遇時,會熱情地和我們說話:“聽說一直是你倆在掃雪。唉!我們總是沒你們起得早。你的身體怎樣?別著急,慢慢會好起來的。”
這時候,我們很快樂!
被迫成長
在短短的幾個月裏,我經曆了太多的事情,心理也經曆了一次全新的蛻變。以前凡事都由丈夫來操心,我備受嗬護。而現在,哪怕一點小小的事情,我都要去思考、去安排,並且還要親自去做。那種沉重感,是從前的我根本想不到的。我體會到了——從一個小女人,到一個當家女人的成長過程。這個過程讓我更多地感受到了蛻變時的痛楚。那痛楚,其實是對小女人幸福感的流連——
記得剛從醫院回來,鄰居的媳婦們過來看我,我最怕聽到她們跟我說這樣的話:“他把你慣得嬌嬌嫩嫩的,這下你可怎麼挺過來呀?我們在家還替你發愁呢!”
這時候,我就禁不住眼淚嘩嘩地流,怎麼壓都壓不住。在嘩嘩流淌的淚水中,往事曆曆在目……
我每次回家都很累。進門後,我或躺或靠在那兒休息,老公就鑽進了廚房。他在白色的柴火煙霧裏忙進忙出,直到把飯端到桌子上……
夏天的黃昏,鄉下的蚊子很多,在屋裏吃飯太熱,我們就坐在院子裏吃。可是院子裏的蚊子更多,他不時地放下手中的碗,伸手拍打我周圍的蚊子……
炎夏的中午,吃過午飯,他讓我在樹下乘涼。他走進廚房,把鍋碗收拾了,再換上煤球。灰塵在他的周圍不停地飛舞,我看到灰塵,就躲得遠遠的……
他上白班的日子,出門前總要把垃圾桶和泔水桶都倒掉,回頭笑著說聲:“我走了。”這才走出家門。看著他穿著黃色工作服,拎著黃色安全帽的背影消失在路的拐彎處,心裏總是暖暖的……
一次,我說見有人戴的一種帽子很好看,老公就趁著一天休班,專門進城給我買帽子,卻不管那天特別冷。進門時他已經冷得直發抖,卻依然衝我微笑,在他的微笑中,我感覺自己生活在一個永無風雨的港灣裏……
外債已經快還完了;過年就要買洗衣機了;我也在為用電腦做準備了……可眼下,這些很小的願望都突然變得遙遙無期……
自打從醫院回來,每天早晨起床後,我把一塊毛巾罩在頭上,就要先去廚房看火。掏煤灰的時候,灰塵在我的臉前升騰著,我竟然覺得它並沒有從前那麼可怕了。然後,我出來掃院子,更洶湧的灰塵在我周圍彌漫,我也沒有想過要趕緊逃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