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見秋猜中了那封“告白信”。
倪春雨若真如他所猜測的那樣, 願意用自己所剩不多的性命去換取金錢留給呂文宇,以求得在他心目裏的地位,那麼她就絕對不可能默不作聲, 讓呂文宇一直蒙在鼓裏。
那封信裏除了告白,字裏行間也隱隱透露出幾分案件的真相。
大約一個月以前, 倪春雨感覺到身體不舒服,便去醫院就診。
先是區裏的小醫院, 醫生吞吞吐吐說檢查結果有些不對勁, 建議她去大醫院。
倪春雨怕被人發現,就去了稍遠一些的二院做了好幾次檢查。
在那期間, 她認識了“病友”, 一個叫卓玄月的男人。
男人同樣身患絕症, 看到倪春雨心煩意亂便主動上前攀談,即便倪春雨忍不住發了脾氣,對方也沒有惱怒,還反過來安慰她。
倪春雨倒也並不是真的完全不知禮數的人, 冷靜下來之後也有些不好意思, 覺得對方是個好人。
對方與她交流了治病的方法, 指導她該去哪裏再做幾次檢查。
就這麼一來二去,他們就漸漸熟悉起來,交換了聯係方式。
那時候倪春雨還抱著微末的希望, 覺得或許是醫院誤診了。
後來數次診斷結果下來, 確診無誤, 而且得到了最糟糕的結果。
就在那時候, 卓玄月一邊安慰她,一邊又提出了一項交易。
倪春雨百般糾結之後選擇了答應。
信裏對交易的內容含糊其辭,具體細節並沒有詳說, 隻說自己拿命做賭注換來了那些錢留給呂文宇,希望他能記住自己的好。
「我不希求你一輩子為我守身如玉,隻希望你能一直記得我,提起我的時候也能想到我對你的一片真心。」
信上是這麼寫的。
卑微乞求溢於言表。
然而呂文宇僅僅隻是一眼就掃過去,半秒都沒有停留,他眼裏隻容得下“那些錢全都是留給你的”幾個大字。
呂文宇臉上漾起滿足的笑意,搓著手諂笑著扭頭問警察:“這些錢最後都歸我嗎
?”
他一邊說著,一邊忍不住伸手去摸箱子裏的現金。
這一刻他嘴上是問句,心底已經將所有的錢都圈到自己懷裏,琢磨著是先請狐朋狗友吃一頓商量東山再起的事,還是約他以前喜歡的那個女人先爽一爽再說。
警察冷淡地打破了他的幻想:“用於違法犯罪交易的贓款要全部沒收,可能還要罰款,另外由於倪女士跟嫌疑人合謀陷害無辜人士,造成生理和心理上的雙重傷害,對方也可以向你們提起訴訟要求各項賠償。”
如果能找到厲害點的律師,倪春雨留下來的這些錢都未必夠,說不準還要往裏倒貼。
倪春雨躺在病床上起不來,沒辦法再賺錢,但呂文宇還沒有跟她離婚。
呂文宇的笑意僵在臉上。
-
醫院,重症病房內。
倪春雨躺在病床上,臉色灰敗,兩眼無神地盯著天花板,旁邊的護士來給她換藥,她也沒有一點反應,僵硬得像是具失了魂魄的木偶。
全都完了。
她腦子裏不斷回旋著四個大字。
“砰——”
病房的門被人猛地推開,撞到牆上又彈回去。
呂文宇怒氣衝衝地衝進來。
倪春雨抬頭看到他,還沒來得及露出笑意,就看到他滿臉的怒容與嫌惡,一張嘴就是控製不住的音量。
“你為什麼要認罪?!”
這當然並非源於關心。
“到手的錢都跑了,還要往裏倒貼!你要是咬死了不認,全推給那個凶手好了,說不定還能剩點錢,現在什麼都沒了,你高興了?”
倪春雨的臉色霎時間又白了幾分。
“我……咳咳……我隻是不想牽連到你,那個人、警察說如果我不交代的話,會把你一起當做共犯……咳咳……所以我隻能全認了……”
護士連忙按住她的手:“請不要亂動。”
“放屁!你是故意的是不是?故意坑我是不是?都要死的人了,還這麼惡毒,我看你現在這樣都是報應!”
被外麵的護士叫進來的保安攔住呂文宇,強製性地將他拖離病房:“請不要在
病房裏鬧事。”
呂文宇掙紮了一下,然而左右兩邊都有人拽著他的胳膊朝外走,他動彈不得,隻能竭力扭過頭,死死瞪著倪春雨放狠話。
“你給我等著!我絕對不會給你這種賤人兜底的,我馬上就去起訴離婚!馬上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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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見秋和高警官站在走廊上,看著這一出鬧劇。
呂文宇被拖出去很遠,吵鬧的聲音依然經久不散,他一半是心疼錢,一半是真的對她的所作所為感到惱火。
因為倪春雨被認定為共犯,作為她丈夫、以及贓款贈予人的呂文宇也被列入調查,甚至挖出了一些陳年舊事。
這給呂文宇添了不少麻煩。
當然最重要的還是錢。
倪春雨並不僅僅單純隻是被教唆犯罪的程度,從她交代的情況來看,她幾乎可以被認定為謀劃人之一。
真相比猜測的更讓人如鯁在喉。
地方是倪春雨找的,下藥是倪春雨決定的,刻意的言語誘導也是她無師自通,隨意找了理由故意當著李澄心的麵說她壞話,與她產生所有人都看得到的衝突,隻為了讓這場“謀殺案”看起來更真實一些。
但事實上,倪春雨跟李澄心本沒有那麼大的恩怨。
她隻是為了凶手承諾給她的錢。
在她同意這場交易的時候,卓玄月便幹脆利落地給了她幾十萬的定金,並說好等事情辦成,他會把剩下的幾百萬直接打到呂文宇的卡裏。
錢到了手,倪春雨就沒有太過懷疑。
既然已經上了這條賊船,她也沒指望還能再下去。
那晚到會所並不是什麼巧合,而是倪春雨刻意營造的偶遇,她早已提前跟一幹人中的某幾個套了近乎,關係正火熱,聽說倪春雨一個人閑著沒事做,他們自然而然地邀請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