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在商場裏,葉臨雲遇到林見秋,跟他起了衝突,這個男人就跟在林見秋的身邊,直接給了葉臨雲一拳頭。

後來他還聽齊越澤提起過,似乎是姓陳。

賀銜華這一愣神,就已經失去了最佳的狡辯時機,煞白的臉色與顫抖著的嘴唇幾乎就是在訴說著默認之類的言辭了。

男人對著他笑了一下,十足的冷笑。

賀銜華被那刀鋒一樣的嘲諷刺痛了,回過神來之後,惶恐地追問。

「你是怎麼知道那些事的?」

「不對,都是你胡說,我根本沒有做過那些事,你可不要汙蔑我的清白。」

賀銜華終於想起來辯駁,稍稍冷靜了一些之後,他又懷抱起微末的希望,覺得這個素昧平生的人不可能追查到多麼深的東西。

男人不疾不徐地往前跨了幾步,笑裏帶著冷意。

「你可能不太清楚,我其實已經找了你很久了。」

「從我懷疑到你的父母身上那一刻起。」

「我找到了一些你過去的同學,除了他們以外還有不少人記得你——畢竟恨比愛長久。」

「我隻是來通知你一聲,下周所有的證據材料都會準備好,我會一起提交上去。」

他準備走了,隻是最終還是留下了幾句讓賀銜華搞清楚了自己為何會被這樣針對。

「我本來覺得禍不及下一代。」

「但是你們都沒有做到。」

「別人

可以輕視林見秋,唯獨你沒有資格去憎恨他,更沒有資格去剝奪他生存的權利,哪怕有那些汙名做遮羞布也不行。」

「對了,忘了告訴你,林見秋從頭至尾都不知道這些事,甚至不知道有你這麼一個人存在。」

所以,無論是曾經真情實感的恨意,還是後來隱約猜到真相之後,近似於想要滅口掩埋真相的針對,都像是對準了空氣。

尤其是在林見秋至今都毫發無損的情況下,就隻剩諷刺了。

男人與賀銜華擦肩而過,直至緩步下樓的時候,賀銜華都沒敢伸手碰他一下。

如果賀銜華能真正冷靜下來,他就會反應過來,他那些罪行裏最嚴重的都是“未遂”,而且大多發生在國外,就算被判刑,也不會坐太久的牢。

但他沒辦法冷靜下來。

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男人已經不見蹤影。

賀銜華無意識地伸手卡住自己的脖子,他幾乎要懷疑男人剛剛是不是對他動了手,比如試圖掐死他之類的。

因為有很長一段時間裏,感覺到自己幾乎無法呼吸了。

可能是在那晚之後的夢裏,他仿佛被深海的水草纏繞著往水底拖去。

缺氧到致幻的時候,他滿腦子想的都是齊越澤。

一直都極為討厭一度被他當成假想敵的林見秋連一個角落都分不走。

他做過的那些事情就要被齊越澤知道嗎?

齊越澤會怎麼看他?

哥那麼喜歡葉臨雲,如果知道他曾經想要殺死葉臨雲,一定會恨他的。

如果連齊越澤都恨他了,這世上還有什麼值得他期待的人呢?

與其讓齊越澤恨他,倒不如……

賀銜華張大了嘴,努力地呼吸著,巨大的恐慌鋪天蓋地地壓下來,他脊背撞到門上,順著大門跌坐到地上。

然後他終於想起來放開自己的脖子。

當他能夠重新呼吸的時候,他開始覺得這個想法不錯。

與其讓齊越澤恨他,不如陪他一起死。

死後他們可以葬在一起,誰也不能從死亡手上奪走他們任何一個

就算是葉臨雲也不能。

那麼齊越澤就可以屬於他一個人,徹徹底底、永永遠遠。

這世上隻有齊越澤對他好,那麼為什麼他不能把齊越澤搶過來呢?

反正他本來就是個爛到骨子裏的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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倉庫裏。

“別亂動——不是讓你往這個方向,是反方向。”

“請問您能別說得那麼抽象嗎?”

“意會意會。動作快點,不然一會兒人回來了就來不及的了。”

“難道不是之前你一直在發呆嗎!”

……

被綁在柱子上的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互相頂著嘴,乍一眼看上去要比剛清醒的時候精神許多。

齊越澤沒忍住,不顧形象地翻了個白眼。

但細看就能發現他額頭上的劉海早就被汗水打濕。

因為藥效還沒完全褪去,他身上還是沒什麼力氣,就顯得有些吃力。

他們正低著頭跟背後的繩子做抗爭。

鬥爭這麼久,他們才勉強可以從地上站起來。

齊越澤還沒露出喜悅的神情,就聽大門外傳來“鐺”的一聲刺耳響聲。

仿佛是什麼尖銳的物體在金屬表麵上用力滑動。

倉庫裏兩人動作同時一頓,抬頭朝大門口看過去。

鏽跡斑斑的大門轟然倒地,賀銜華帶著一身的泥土,扛著鐵鍬出現在後麵,頭上的帽子隨著一地的煙塵緩緩落地。

外麵的月亮幾乎完全被烏雲擋住了。

一眼看過去隻能看到一道濃鬱的黑影,拖著鐵鍬緩緩朝他們走過來。

鐵鍬在砂石地麵上拖行的噪音裏,還夾雜著賀銜華沙啞的聲音。

“凶手——”他伸手指向林見秋,而後移到齊越澤身上,“受害人。”

他最後指了指自己,咧了咧嘴角。

“這一出戲,演員都到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