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是怎麼活下來的?”金霄忍不住問,問完他眉頭不自覺地皺了皺,像是不忍心。
“如果僅僅隻是最低限度的活著,怎麼都能活下來。”林見秋坐在牆邊,態度有些漫不經心,“威逼利誘——當然一般威逼不了,可以利用認知差和心理戰術進行恐嚇,當然最好是腿腳好一點,跑得快,對地形也要熟悉。”
當然不隻是像他說得那樣輕鬆,現實中的危險多得多,他輕描淡寫,並非意味著並不凶險。
後來金霄才逐漸意識到,這人骨子裏瘋得很。
當一個人真的能做到不要命,槍口抵在腦門上眼睛都能眨都不眨接著談笑風生,那麼被嚇到的就會是舉槍的那個人。
生死關頭一瞬間也足夠逆轉局勢了。
雖然金霄覺得就算真的死了,林見秋也不會害怕或者怨恨,死亡對他而言是件平常的事,甚至是值得期待的事。
或許正是因為如此,他才能無數次險而又險地死裏逃生。
林見秋無所畏懼,毫無牽掛,但金霄做不到。
來到這裏不到半個月,金霄就舉槍殺了一個人。
那天林見秋和金霄分頭去找最新投放的物資,準備回去的時候,有兩個人一路尾隨金霄到小巷裏,想要搶奪他身上的東西。
金霄舉起雙手投降,對麵兩人先起了衝突。
其中一人隻想要物資,見金霄識趣便想著放他一馬,他的同伴先拆開包括看清裏麵的食物分量,偷偷挪到他身後,一槍打死了他。
倒下去之前,前麵那人手還搭在金霄肩上,炸開的血漿濺了金霄一臉。
後麵的人踢一腳同伴,看他倒下去沒了動靜,又把槍移向了金霄。
金霄緩緩癱軟滑到在地上。
槍口也隨著他的腦袋往下移。
男人又說了幾句風涼話,哼哼笑了幾聲,趕在他開槍之前,金霄夠到了屍體下麵壓著的另一把槍,抬手對準男人的眉心。
然後。
“砰——”
林見秋抱著翻找到的新藥箱站在巷子口,站著的男人緩緩倒下去,金霄帶著滿臉血轉過頭。
空氣凝固了。
大約也就那麼幾秒鍾,林見秋抬起腳步走向金霄,蹲下來時卻是遞過去一塊幹布,讓他擦去臉上沾的東西,又幫他處理了之前遺留的傷口。
金霄還在晃神,盯著他的臉任由他動作。
林見秋看了眼屍體,說:“可以算是正當防衛。”
金霄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低頭盯著手心,沉默良久,苦笑:“我不想死。”
林見秋:“人之常情。”
金霄:“我想活著看到那群畜生受到審判。”
林見秋動作微頓,“嗯”了一聲,沒有接話。
金霄看著他的側臉,問:“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林見秋幫他包紮好了傷口,答道:“剛看到你的時候。”
金霄曾經是個警察。
那時候他也不叫金霄,金霄是改頭換麵之後重新改的名字,至於之前生平如何,他沒提過,也沒必要,甚至連職業都沒提過,隻是心照不宣。
早在七八年前,上層就注意到了這些異常。
但是那時候沒有證據、沒有線索,更沒有人想象到隻是微漾的水麵下麵藏著這樣駭人的真相。
六年以前,那些調查也隻是常規性的暗中調查,兼之上麵攪混水得多,一直都沒查出個所以然來。
直到那個相機被帶出去。
一塊帶出去還有一張紙,泡滿水的紙張上寫滿了人名,隻剩下半截,另外半截落在野獸常來往的線路上,被當時負責追擊清掃秦哥的人撿到,便以為他已經葬身野獸腹中,於是回去複命。
紙上的名字早就糊得看不出來,大多都還隻是代號,就算原樣帶出去也沒有多大用處。
那些變態遊戲者緊張了一陣,第一時間通過密道轉移,毀掉了現場,後來見沒什麼風聲傳出,自以為瞞天過海成功,上麵的人穩妥能護住他們,便又死灰複燃,甚至更肆無忌憚,隻是轉移了陣地。
但事實上,從那一次起,他們才真正被警方盯上了。
信息被封鎖是因為事關重大,涉及人員過多、過廣、過於嚴重,盤根錯節不可輕易撼動,各項級別被調到最高,卻也意味著這是一場持久戰。
金霄是參與這場持久戰中的一員。
當年被帶出去的那個相機外殼裏側被刻滿了人名和各種線索,知道真名的隻有零星幾個,剩下的代號裏卻還有一些能通過細節信息推測出來的人選。
沒有證據也沒有線索,就不能輕易打草驚蛇,換身份去調查也成了例行的任務。
金霄前女友的父親便在名單之中,是通過對方透露出的口音、相貌特征、旁人無意中泄露的稱呼以及涉及的產業細節等等推測出來的人選。
偷錢本來是最後一步試探,在看到保險箱裏的文件之前,他幾乎已經消除了對那個人的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