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不是誰比誰更成熟,隻是他們感受到的東西本就是不一樣的。
“有些父母再忙碌再辛苦,也要把孩子帶在身邊,反複地用語言和行動告訴他‘我愛你’,有些父母卻會理所當然地認為,‘我這麼辛苦地工作養你,你應該聽話’,最好還要他們感恩戴德,將‘恩情’兩個字刻在腦門上。還有一些……”
林見秋頓了頓,無奈地笑了一下,沒再繼續往下說,隻是說道:“在這一點上,我們都算挺幸運的。”
葉懷霜也說“是”。
在這之前,他們剛剛聊到陸晚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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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晚風曾經跟他們說過自己的事情。
大概是在跟鍾新月在一起之後的某一天,也不知道是高興還是感慨,他拿著老板剛發的公司豪氣地包下了某個餐廳的包間,就請林見秋一個人吃飯。
菜還沒上齊,他自己抱著酒瓶喝了個半醉,對林見秋傻笑了一陣,伸手指了指自己,嘰裏咕嚕地也隻有一句話說清楚了。
“告訴你一個秘密。”他伸手比了個一,大著舌頭說,“其實我家挺有錢的。”
其實這也不算秘密。
看他平時的言行舉止就知道,這人隻是一時生活窘迫,但並沒有真正的窮人一些固有的習慣。
起碼不會這麼大手筆地叫一桌根本吃不完的菜,還懂得分辨紅酒的種類。
林見秋估摸著他是受了什麼刺激,也不跟醉鬼計較,一邊吃菜,一邊“嗯嗯嗯”的敷衍著。
沒過一會兒,陸晚風又垮下臉,苦兮兮地抱著酒瓶趴到桌上,說:“可那是我爸媽的錢,又不是我的。”
然後他就開始哭了:“這麼多年我一事無成,不能逗他們開心,也沒辦法給他們長臉,可我沒辦法……”
顯然他喝得很醉了。
沒頭沒尾的話拋出來,林見秋也不知詳情,隻能一邊聽他說話,一邊叫服務員送點蜂蜜水過來解酒。
陸晚風以為他要走,一把撲過去抱住他的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抹上去,淒慘得仿佛在演什麼苦情大劇的場麵讓服務生都忍不住駐足,用異樣的眼光看著這兩人。
幸好後來順路來接林見秋的葉懷霜並沒有誤會。
全靠兩個人押著才叫陸晚風喝了點溫水,讓他安分一點,菜還沒上完,請客的那個就昏睡過去。
兩人商量了一下,覺得陸晚風這樣子不太適合回去,林見秋便給鍾新月發了消息說了一聲,就把他帶了回去。
到家的時候,鍾新月給林見秋打了個電話,簡單交代了一下白天發生的事。
陸晚風下午去片場看望拍戲的鍾新月,結果被來劇組裏串門的小演員認出來,陰陽怪氣地說了些不好聽的話,不止針對陸晚風說他沒用,話裏話外都在說鍾新月不幹淨。
陸晚風氣不過,當場衝上去跟他打了一架。
好在劇組那邊的導演本來也看不順眼那個小演員,沒等小演員發作,倒是把他出口成髒的錄音和視頻展示了一下。
小演員臉色一白,不敢再說什麼,轉頭就走了。
導演還安慰了一下鍾新月,這件事算是過去了,陸晚風說不打擾她工作,打了聲招呼也走了。
畢竟之前流浪的時候什麼場麵都見過了,鍾新月看他雲淡風輕的樣子,還以為他是真不在意,沒成想他是把那些話聽到了心裏去,還正戳到了痛點。
大晚上的總不能再跑出去揍那個小演員一頓,陸晚風隻能借酒消愁。
鍾新月連聲給林見秋道歉,說給他添麻煩了不好意思。
林見秋倒不是很在意,陸晚風跟他關係還不錯,這也就是順手的小事,並不算麻煩,隻不過那個醉鬼自己醒了之後如果還記得,大概會恨不得從樓上跳下去。
可惜跟醉鬼不能講理。
不過就是順著他的話安慰了兩句,陸晚風就把自己的事竹筒倒豆子似的交代了個徹底。
大概是憋在心裏憋得太久了。
林見秋早就猜到他以前也是個名人,很體貼地沒去戳過他的傷口,這會兒聽他自己提起來也不算太意外。
葉懷霜倒是有點意外。
陸晚風小時候是個童星演員,葉懷霜還看過他演的電視劇,不過算起來也有十幾年沒再出現過了,長大了模樣又有變化,自然認不出來。
如今就算再提起名字,也未必有多少人能記得他。
不過這也不是他失意到自暴自棄出來流浪的根源。
陸晚風當流浪歌手不是想當流浪漢,而是想要當“歌手”,說是體驗生活也不要緊。
事實上他父母俱全,要從生死離別的角度來看,他的身世也並不悲慘,父母並不苛刻他,給他自由,就算不帶分文出門流浪,他們也沒有橫加幹涉。
而且他家境不錯,父母隻有他一個繼承人,光是以後的遺產就夠他一輩子吃喝不愁。
但這個各自恪守著自己責任的家庭缺乏了一些溫情,連這個世界的“林見秋”都不如。
他父母門當戶對,通過熟人介紹,相親結婚,跳過了戀愛那一步,直接生子,時間流程卡位精準得如同既定的程序。
兒子生病,他們必定會空出一個請假帶他去醫院,學校家長會一場不落,在外住宿時一個月兩次電話,定時定點,問候過了打點錢,算是任務完成。
幾乎沒有爭吵,沒有出軌沒有小三,環境寬鬆,如果讓他的同齡人來評論,一半以上都要報以羨慕的眼神。
但要陸晚風自己來說,卻是一種難以言說的痛苦。
小時候當演員出道隻是個意外,陸晚風去拍學校要求的證件照的時候被導演看上了,父母問了他自己的意見,見他沒有異議便答應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