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問心聽見了,也聽明白了,她在天佑步卒的身後衝殺了大約兩息長的時間,便撥馬回身,往宜東城城門而來,而且,她也不再站在馬上,而是端坐於馬上——她,要收兵了。
在夜問心回城的道路上,天佑的兵馬已經撤得差不多了,即使沒來得及撤走的,也生不起交戰之心了,一方麵是對夜問心發自內心的畏懼,一方麵是有穆子楚的軍令。
其實,夜問心下手還是留了情的,她至始至終用的都是大砍刀的刀背,所以,天佑的將士們在她的手下,隻是傷,沒有亡,這在以命搏傷的戰場上,實在是難以做到,尤其是夜問心,她是以一敵眾,既要退敵又要手下留情,稍有不慎,出事的就是她自己,天佑將士發覺了這一點後,對夜問心的敬服又加深了許多。
夜問心的馬很快,又無人阻擋,所以她很快就再次衝回到了兩軍之間的位置,出於習慣,夜問心端坐於馬上,再次高舉兵器,大喝一聲,“吼——”
“吼——”這一回,無論是山上觀戰的男人們,還是宜東城頭上下的衛國將士,都整齊劃一的發出了回應,這震耳欲聾的嘶吼聲,在山穀間“嗡嗡”地回蕩著,久久不散。
這是一場一個人的戰爭,所給出的卻絕不是一個人的榮耀,它創造了一個神話,一個奇跡,更造就了一種信念!
可以想見,假如自此後夜問心再為將,這些將士們必然對她一呼百應,很快她就能達到無需兵符對軍隊亦能如臂指使的程度。
嘶吼聲落,就在所有人都以為這場已經打完了的時候,一個聲音響了起來,聲音極大,語氣卻是軟軟的,將夜問心營造出的一片蕭殺之氣衝得瞬間不見,“心兒啊,我錯了,聽說你來了,我就該馬上撤兵,今日是我輸了,我心服口服,這就回去……那個,為了給你賠罪,我請你共進午膳可好?”是穆子楚。
這樣的態度,這樣的邀請,在這種時候顯然是不合適宜的,然而,這一次,再也沒有人嘲笑穆子楚了。
有一種愛戀,叫做敬愛。
有一種情意,叫做癡迷。
有一種心態,叫做折服。
有這樣一位女子,當偶然間見識到了她那絕世的風采後,會讓人的心裏再也容不下旁人。
能為她付出所有,是一種榮耀。
能對她溫柔嗬護,是一種幸運。
能與她朝夕相伴,是一種幸福。
即便為她付出生命,隻要想到那些輝煌的篇章裏曾有過自己的痕跡,亦可含笑九泉。
就算有一日她年老色衰,仍舊有人會因衷心的愛戴而把她當成手心裏的寶。
沒人能抗拒得了這種女子,哪怕隻是遠遠的欣賞,哪怕隻是曾在她的鞍前馬後效力,也會有人驕傲地告訴世人,“我曾見識到過,我曾感受到過,我曾,在她的身旁!”
隻是,這樣的女子也需要更多的尊敬和更大的自由,隻因為她值得,也有能力得到。
你可以吸引她,感化她,傾慕她,卻不能用任何手段去逼迫她,哪怕是溫柔的手段,也不行!
齊思自不量力地妄圖占有夜問心,於是,齊思死了。
穆子楚想不遺餘力地纏住夜問心,於是,夜問心怒了。
穆子楚的話剛剛說完,猛然發現,已經快進宜東城城門的夜問心,不見了,烏啼踏雪的馬背上空空如也。
穆子楚一手扶著木樓的垛口,一手揉了揉眼睛,想要再看清楚一點兒,難道夜問心一不小心從飛馳的馬背摔下去了?
這一揉眼睛,穆子楚還真的看清楚了,不過,不是夜問心,而是一道光影,以無法形容的速度,朝著他的麵門直飛了過來。
這是什麼?這個念頭剛剛出現在穆子楚的腦海中,他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道帶得向後飛了起來。
旺福、旺財就穆子楚的身邊,所以穆子楚看到那東西的時候,他們也同時看到,長期的訓練結果,讓他們想也不想就往穆子楚的身前撲,想用自己的身體擋住穆子楚。
隻是已經太晚了,那東西的速度實在太快了,如流光般已非人力所能及。
穆子楚的身前,旺福和旺財撞到了一起,好在,兩人身手了得,隻是一觸即分,並沒受傷。
“咣當”一聲,穆子楚半仰著撞到了身後的立柱上,接著,便滑落到了地上,於此同時,他的一頭墨發,飄飄揚揚地散落了下來。
伴隨穆子楚長發飄蕩的,還有夜問心嘹亮的聲音,“你我已無瓜葛,再借機攪鬧,殺無赦!”
話音未落,夜問心已縱馬進入了宜東城的城門。
從穆子楚開口相邀,到夜問心進城門,整個過程不過一息多的時間,絕大多數人都沒看到夜問心出手,更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
穆子楚順著木樓立柱滑落下來時,抬頭去看,他感受的很真切,他受到攻擊的是頭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