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林甫,他要死了嗎?” 李隆基一驚,他猶豫半天,方才勉強下令道:“擺駕吧!朕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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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林甫確實要死了,他已處於昏迷狀態,臉若金紙,身子瘦成了一把幹柴,他那把最心愛的破舊發黃的藤椅也已經拆散,堆放他的腳下,一大群子女妻妾圍在他身邊哭泣,各自嘴裏都不停地在訴說什麼,整個房間裏彌漫著一股垂死的味道.
“快!快!大家快出去,皇上來了!”
長子李岫一陣風似的跑來,對大家連聲叫喊,眾人頓時慌了神,一哄從後門擠出,有幾個不舍,可又懼怕李岫新定的家法,隻得哀哀哭幾聲走了。
片刻,無數的侍衛將李林甫的臥房圍住,身著常服的李隆基大步走進,李岫立刻跪倒在地,嗚咽著淚如泉湧,李隆基歎了口氣,拍了拍他的肩膀,快步走到李林甫的身邊,他的腳步一下子停住了,在他眼前哪裏是從前那個心狠手辣的李相國,分明就是一具骷髏,被一張薄薄的皮包著。
“他暈過去多了?”
“二天了。”李岫低低聲道。
“那好,若太師能醒來,你就告訴他朕來過了。”說完李隆基轉身就走,房間裏的味道實在令他聞之欲嘔,他一刻也呆不下去.
李岫心中暗暗不滿,可又不敢表露,還得恭恭敬敬道:“陛下寵恩,臣全家銘刻於心。”
可就在李隆基要跨出門之時,忽然聽到一個斷斷續續的聲音,“陛下,是..你嗎?”
“啊!父親醒了。”李岫一陣驚喜,急忙上前將李林甫扶坐起來,李隆基目光冷寞,重新回到床前,他卻忽然發現,李林甫氣色完全變了,原本蠟金狀的臉色變成了潮紅色,眼中閃爍著一種奇異的神采。
“陛下!”李林甫聲音嘶啞,吃力地道:“臣已經不行了,請陛下看在臣一片忠心的份上,放過臣的家人。”
李隆基臉色微變,他幹笑一聲,對李岫道:“太師已經糊塗了,將朕說得象殘暴之君一般。”
他低頭對李林甫笑道:“太師好好休息吧!朕改日再來看你。”
他剛站起來,李林甫卻一把抓住他,又道:“陛下,臣對安祿山之事還有建議。”
李隆基以目視李岫,李岫會意,慢慢退了下去。
“你說!”
李林甫輕輕歎了口氣,臉色的潮紅色愈加鮮豔,“安祿山狼子野心,對他不能手軟,不能給他機會,陛下須當機立斷,要立刻將他殺了!”
“可是這樣一來,他兒子安慶緒必反,朕此時調兵遣將恐怕也來不及。”
“陛下,病出苗頭就得立刻診治,若久拖不醫,會釀成大患,安慶緒雖反,但畢竟不如安祿山服眾,隻要一戰受挫,陛下再對其部將分而誘之,叛軍便會分崩離析,雖有小痛,也總比天下大亂要強得多。”
李隆基見他越說越激動,口中散發出一種惡臭,麵目可怖,他心中忽然一陣厭煩,死到臨頭了,還在教訓自己,什麼小病不治,若不是他,安祿山會坐大到今天嗎?此刻,李隆基將所有的責任都推在李林甫的頭上,他冷哼一聲,甩開了李林甫的手,大步走出屋去。
“陛下!陛下!” 那邊李林甫在一聲聲焦急呼喚,而這邊李隆基抽出絲帕冷冷地擦拭李林甫抓過的手背,頭也不回便揚長而去。
李林甫叫喊半天也沒有李隆基的回應,他不由大慟,仰天悲哭道:“吾家休矣!大唐休矣!”
連喊數聲,一代權相咽氣而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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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僅僅從述職來說,李清的述職是成功的,他所有的計劃都得到了批準,向西域的移民事宜由現任戶部侍郎崔煥全權負責,西進戰略已正式啟動。
但他在安祿山上的策略卻沒有得到李隆基的讚同,他與李林甫的觀點一致,如果事情無法避免,那索性就讓它早一點爆發,將破壞程度降到最低,但李隆基的態度卻恰恰相反,他依然想用政治的手段來解決,即使要用武力至少也要等他自己部署完畢,高力士的到來就明確地將這個信息傳遞給了他。
此刻,在李清的書房內,高力士憂心忡忡地給李清傳達了李隆基命令,要他三日內離開長安返回龜茲,李清一言不發,他明白李隆基的意思,李隆基已嫌他不合拍,不希望他再插手安祿山的事情,所以要趕他走。
“大將軍,你今天不該抖出李獻忠的事情,打亂了陛下的部署,極可能將安祿山逼反,這是陛下現在不願看到的事情。”
高力士的心情顯然也不是很好,一個慶王李琮,一個魚朝恩,都直接關係到他的切身利益,可偏偏他又無可奈何,而安祿山之事則是整個大唐的危機,也更讓他煩亂。
他歎了一口氣繼續道:“陛下不是不想處理安祿山,但他也需要時間,你久在西域有所不知,這幾年朝廷財政日漸窘迫,早說要實行的募兵製到現在還沒有開始,去年裴寬上了個折子,他隨意抽查了許州的三個軍府,兵力皆不足三成,且武備荒弛已久,連訓練的場地都長滿了一人高的萆草,弓積塵、刀生鏽,一葉可知秋,中原空虛啊!“
“那後來呢?皇上是怎麼處理此事?”李清沒有回頭,冷冷地說道:“是不是將這個三個軍府的都尉斬首示眾,最後不了了之。”
高力士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事實上,李隆基就是這樣冷處理了此事,頭痛醫痛、腳痛醫腳,甚至裴寬的後來要求徹查全國軍府的提案他連看都沒有看,可看了又如何,當時左藏的錢不足三十萬貫,連給楊娘娘過壽都還不夠,怎麼可能支付得起幾千萬貫的軍費開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