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個粗人,不必和他繞彎子。”楊國忠摸了摸鼻子,暗暗得意一笑,便坦率說道:“哥舒將軍不必妄自菲薄,你知道皇上為何要將你放在最後嗎?正是因為陛下看重你,所以才讓你自己提要求,這個機會,哥舒將軍可不要放過了。”
哥舒翰心中冷冷一笑,但臉上卻愈加惶恐,“相國這是話就不對了,什麼叫不可放過機會,哥舒翰可不是貪戀權勢之人,請相國轉告陛下,哥舒翰足疾彌深,隻想解甲歸田,以了此殘生,不敢妄談什麼條件。”
楊國忠一呆,剛剛是隨便皇上任命,現在又變成要解甲歸田,他到底是何意?
不等他再說什麼,哥舒翰眉頭一皺,臉上露出痛苦狀,他拍了拍手,門口走進兩個侍妾將他扶起,他艱難地走到門口,回頭對目瞪口呆的楊國忠歉然道:“抱歉了相國,哥舒翰足疾又發作,不能久陪,請相國自便。”
楊國忠沒有問出什麼名堂,他不敢回家,隨即又坐上馬車,出了城向華清宮方向飛馳而去,哥舒翰卻走到大門口,望著他的馬車向城門方向而去,臉上微微露出不屑的笑意,他知道,明日李隆基就會下旨召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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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楊國忠的馬車離開長安之時,在春明大街的太白樓上,李亨正臨窗而坐,獨自一人悠閑地喝著酒,兩個侍衛站得遠遠地,注視著他周圍的情況。
自從李隆基召見他後,他們之間的恩怨便算了結了,監視他的宦官已撤離,他出來喝一杯酒、逛逛街之類,也比從前自由很多,至少他不用掐著時間趕回去。
此時,正是下午,李亨在這裏坐了快已經半個時辰,他酒量不行,一壺老酒下肚,他略略有些半酣,就在他付了帳要離開之時,他的對麵忽然坐下一人。
“殿下,別來無恙否?”
李亨一驚,酒意立刻消失,他仔細一看,認了出來,竟然是嗣寧王李琳,他一抬手止住兩個上前來的侍衛,微微笑道:“你不是很忙嗎?怎麼今天也有空來這裏喝酒?”
雖然客氣,但語氣中卻帶著一絲譏諷,當年李琳可是背叛過他之人,李琳並沒有在意他的微諷,而低低聲道:“有人要見你,是關於廣平王的消息,請殿下跟我來。”
聽到兒子有消息,李亨的臉色立刻變了,他急忙問道:“可是豫兒回來了?”
“你跟我來便是!”李琳說完起身便走,雖然有些唐突,但李亨猶豫一下,還是跟著他上樓而去,走到五樓,李琳指了指一個房間,“裏麵有人在等你,我就不進去了。”
房間門口站了十幾個大漢,清一色的彪壯魁梧,個個背著手靠牆而立,腰挺得筆直,看得出是軍人,可是那個房間,李亨認了出來,多少年前,他就是在這間房子裏接見了多少******的心腹,可現在事易時移,輪到他被人接見了。
李亨暗暗歎了口氣,還是推門進去了,房間裏的擺設還是和從前一樣,沒有什麼變化,桌上擺了兩杯熱騰騰的茶,顯然其中一杯是為他準備的,隻見一人正背對著他,臨窗而立,從打扮上看,對麵之人戴著鬥笠,笠簷遮住了大半個臉,一身短衣緊打扮,頗象一個跑江湖賣藝的武人,但他的氣勢卻不象,往那裏一站,仿佛泰山一般凝重,又似千軍萬馬都要在他腳下臣服。
“你是誰?”李亨警惕地問道。
“是我,殿下!”那人緩緩轉過身來,將笠簷略略抬了抬,李亨一下認了出來,正是他當年十分看重過的李清,雖然他留了長須,麵目變得深刻而成熟,但李亨還是一眼認出他來,不由一陣疑惑,堂堂的安西大都護怎麼這副打扮?
但李亨立刻便明白過來,李清必然是私自進京,此時他心中一陣苦澀,記得他當沙州都督之時,自己在這間房子裏接見過他,而現在卻顛倒了,若是在四年前,李亨必然十分惱怒,可幾年的磨練,使他的心變得平靜了,他坐了下來,端起一杯茶微微笑道:“大將軍怎麼打扮得這般寒磣?”
李清一早先派人去高力士府上,卻得知高力士在華清宮,已經一個多月沒有回府了,隨即又請李琳去尋李亨,卻得知李亨在太白樓飲酒,便匆匆趕來,正好請到了李亨,李清也坐了下來,誠懇地道:“多年不見,殿下比從前瘦了很多,但精神卻好了。”
“整天無思無欲,精神自然好。”李亨自嘲地笑了笑,他隨即話題一轉,便急問道:“適才聽嗣寧王提到豫兒,他現在在哪裏?”
李清搖了搖頭,遺憾地說道:“我原本是護送小王爺進京,可行到半路,他略感小恙,我便先進京來探聽一下消息。”
說著,李清從懷裏掏出一封信推給李亨,道:“這裏皇上給小王爺的密旨,請殿下先看一看。”
聽說是密旨,李亨立刻將它拾起來,抖開,匆匆地看了一遍,卻倒吸了一口冷氣,“怎麼會讓豫兒出使大秦,那要幾時才能回來?”
忽然他象發現什麼,將密旨在桌上鋪展開,又仔細看了一遍,脫口驚道:“不對!這密旨是假的。”
“殿下怎麼看出來的?”李清不露聲色問道。
李亨又看了一遍,仍然肯定地說道:“我從小便摹臨父皇的字,心中早已爛熟,這字雖然象,但瞞不過我,我一看便知是假的。”
“但這可是皇上派宦官送到龜茲來的密旨啊!還有皇上的金牌,那卻是真的,這又作何解釋呢?”
李亨的目光慢慢地凝重起來,他看著李清,有些不可置信地道:“大將軍的意思是,有人假傳聖旨嗎?”
“正是!” 李清慢慢地點了點頭。
李亨的臉色一陣陣發紅,隨著酒意上湧,他終於克製不住,‘砰’地一拳,狠狠地砸在桌子上,破口大罵道:“李琮,我要將你千刀萬剮!”
他一把抓起密旨對李清道:“大將軍,這份密旨能否給我,我現在就要到父皇麵前去告他!”
“殿下,請冷靜!”李清見他臉色赤紅,顯然是酒喝多了,便勸他道:“密旨我可以給你,不過既然對方能用宦官來傳旨,還有皇上的金牌,宮中必然有內應,若冒冒然然去了,一但見不到皇上,反而會打草驚蛇,不如等上一兩天,先找一件其他事為借口晉見皇上,再趁機拿出。”
李亨慢慢讓心平靜下來,歎了口氣道:“好吧!正好明日我要去給皇上叩拜新年,且讓他再活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