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越下越大,三十步外視線已經模糊,這時,一陣馬蹄聲由遠而來,在朱雀大街上奔馳,漸漸地一輛馬車出現在雨中,數百名侍衛左右簇擁,馬車在豐樂坊一拐,便駛進了坊門。
這是楊國忠的馬車,他要去的地方是哥舒翰的宅子,馬車內,楊國忠目光閃爍不定,似乎在想著什麼?嘴角不時露出一絲得意的笑容。
唐軍大敗,對所有人都是噩耗,惟獨對他楊國忠是件喜事,這樣一來李豫難辭其咎,在群情激憤之下,皇上未必再敢冒這個風險強行立他為儲。
昨日,三十三位親王及嗣王聯名上書反對立皇孫為儲,甚至太廟也走水示警,這是一個好兆頭,讓楊國忠在即將絕望之時,忽然看到了轉機。
而今晚,他要取得左相哥舒翰的支持,在朝臣中掀起一場‘追究兵敗責任,反對楚王立儲’的上書運動。
馬車在哥舒翰的府門前緩緩停了下來,哥舒翰早聽到消息,親自出來迎接,說來也奇怪,自哥舒翰任左相之後,他的足病竟神奇般地好了,不僅能跑,而且還能飲酒,可以拚卻一醉!
“楊相國要來也不先說一聲,若哥舒有事出門怎麼辦?”
哥舒翰一麵埋怨,一麵搭上楊國忠的肩膀,語氣親昵之極,楊國忠被他摟得渾身不自在,隻得幹笑一聲道:“這麼大的雨,我想左相應該是呆在家裏喝酒,不會外出。”
哥舒翰仰天大笑,“是極!是極!既然猜出來了,那楊相國必須得與哥舒同醉,今晚就別走了。”
楊國忠嚇了一跳,趕忙回絕道:“今晚我有要事來和左相商量,不能喝酒!”
“那喝一小杯也無妨!”
半個時辰後,麵紅耳赤的楊國忠被扶到哥舒翰的書房,他一屁股坐下,隨手端起茶碗一飲而盡,這才長長地出了一口氣道:“哥舒相國的酒量,國忠是見識了,下此再不能上當!”
“楊相國也是好酒量,哥舒佩服!”
雖這樣說,但哥舒翰的臉上卻半點酒意也沒有,他也端起茶碗,細細地吮吸,目光卻在偷偷地打量楊國忠,猜測他今晚來的用意。
“酒喝完了,也該說正事了。”楊國忠打了個酒嗝,隻覺心跳得厲害,他閉上眼睛等了一會兒才道:“這次唐軍兵敗,三十萬大軍竟被十萬叛軍擊敗,我以為應追究主帥的責任。”
本來應該小心翼翼試探著說出的話,此時卻隨口說出,哥舒翰心中一陣冷笑,他已經明白楊國忠今晚來的目的了,自己是左相,他要反對李豫立儲,必須要得到自己的支持。
坦率地說,哥舒翰也並不希望李豫立儲,他支持的是永王李璘,但李璘一直被慶王李琮壓製,沒有了出頭的機會,但李琮被賜死後,又使哥舒翰看到了李璘希望,兩人隨即商議如何爭取東宮,但還沒等他們商議出一個結果來,皇太孫忽然被封為楚王,立儲的意圖異常明顯。
可隨即李豫又被封為天下兵馬大元帥,率軍東征安祿山,就在所有人都認為這是李隆基為加強楚王權力而作的舉動時,哥舒翰卻知道此事必將給李豫立儲帶來變數。
果然,唐軍大敗,聲討李豫的呼聲再次高起,哥舒翰便在等待著機會,今天,楊國忠終於上門了。
他笑了笑,不露聲色地道:“楚王是皇上親封的大元帥,恐怕皇上不會追究他的責任。”
楊國忠哈哈一笑,異常得意地說道:“你隻知其一,卻不知其二,從表麵上看皇上是信任李豫,封他為天下兵馬大元帥,可如果真的相信,他為何又要派個監軍呢?哥舒相國想過沒有?”
“楊相國的意思是說........”
“沒錯,我有宮裏的消息,皇上對李豫也並不是完全放心。”說到此,楊國忠向前欠了欠身,異常誠懇地道:“所以李豫兵敗,皇上恐怕會重新考慮立儲之事,我打算在朝臣中發起一次反對立李豫為儲的聯名奏折,此事我希望得到哥舒相國的大力支持。”
哥舒翰淡淡一笑道:“那楊相國有沒有想過,推舉誰來取代他天下兵馬大元帥一職?”
此時,楊國忠已經平靜下來,他聽出了哥舒翰的話中話,看來,他是要自己答應將大元帥一職讓給他,這就是他的條件。
這個條件不在話下,楊國忠想一口答應,可又怕答應得太爽快讓哥舒翰瞧不起,於是,他沉默了良久才小心翼翼問道:“那哥舒相國可有好的人選?”
哥舒翰心中一陣冷笑,隨即他用堅決地、不容討價還價的口氣說道:“我推薦永王李璘為天下兵馬大元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