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越來越亮,來大明宮探情況的官員也越來越多,丹鳳門依然緊閉著,大家站在丹鳳門下議論紛紛,既沒有宦官出入,也沒有侍衛開門,情況顯得有些詭異,皇上也不露麵,有的認為皇上禦駕親征去了,但更多的人卻隱隱猜到,他們的大唐皇帝可能已經跑了。
“裴尚書來了!”眾人紛紛閃開一條路,老臣裴寬快步走來,楊國忠不見了,韋見素也沒有了蹤影,禮部尚書裴寬便成了職務最高的朝臣。
裴寬站在宮門前向大家揮了揮手,“各位先回府吧!大家站在這裏沒什麼意義了。”
他昨天半夜帶著一百多家丁巡街,正好遇到段秀實率一千餘士兵護送數百名郡王公主出城,他得知叛軍正向長安殺來,李清也正從鳳翔趕來,而段秀實便是趕來幫助皇族撤離的先頭部隊。
裴寬隨即去找楊國忠,不在!又去找高力士,也不在,連家人都沒影了,他終於意識到:李隆基已經跑了。
裴寬雖然是一片好心,可他摸棱兩可的話卻反而激起大家的抗議,禮部侍郎房倌上前一步道:“裴尚書,大家現在心中都惶惶然,你就把話說清楚,為什麼沒有意義?”
就在這時,一個聲音從頭頂傳來,“各位,皇上已經幸臨劍南去了。”
眾人一齊抬頭,才發現城樓上站著一人,神情孤寂,正是楚王李豫,他的話仿佛一下子捅了馬蜂窩,丹鳳門頓時群情激昂,有的人振臂大聲叫喊,“皇上怎麼能拋下我們而獨自逃生呢?”
有的人蹲在地上直抹眼淚,“完了!皇上把所有的兵都帶走了,這下我們死定了。”
吵聲、罵聲、叫喊聲,丹鳳門前亂成了一鍋粥。
這時,丹鳳門邊的小側門開了,李豫慢慢走了出來,他掃視一眼眾人道:“崔光遠可在?”
崔光遠便是現任京兆尹,他也在人群之中,見李豫問他,他立刻站出來道:“臣在!”
這時,眾人漸漸安靜下來,都默默地注視著這位年輕的親王,隻聽他朗聲道:“我奉陛下之命,留在長安監國,現在長安就由我來做主,崔大人,我來問你,手下還有多少衙役可用?”
崔光遠長躬一禮答道:“還剩約二、三十人。”
“那好!你就帶這二、三十人分赴各坊敲鑼巡查,提醒百姓不要出門,要讓百姓們知道,朝廷並沒有拋棄他們,長安還在我大唐手中。”
李豫的話讓在場的數百名官員都感動了,國難當頭,所有的王爺們都跑了,隻有這位大唐的皇長孫選擇了留下。
“楚王萬歲!”不知是誰帶頭喊了一聲,緊接著更多人也喊了出來,“楚王萬歲!楚王萬歲!”雖然是這犯忌之言,但此刻大難將至,誰也不在乎了,丹鳳門前立刻跪倒一大片,甚至連裴寬也跪了下來,這一跪就意味著他們終於承認了李豫的儲君之位。
李豫的眼睛有點紅了,他急忙地擺了擺手,對眾人道:“大家的愛護之心,小王心領了,但叛軍即將進城,大家還是回家去安撫自己的親人吧!”
他連說了三遍,卻沒有一個人起身,李豫隻覺鼻子一酸,兩行淚水從他臉龐滑落下來,他慢慢地向後退了兩步,‘撲通!‘跪倒在地,泣聲道:“眾位大臣的愛護之意,李豫銘刻在心。”
就在這時,跪在地上的人們已經感覺到了,大地微微有些顫動,眾人立刻挺直腰麵麵相視,他們眼中都露出駭然之色,該來的,終於來了!
就在眾人左右張望不知所措時,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而至,眾人看清楚了,是數名唐軍飛馳而來,現在居然還能看見唐軍,真是不可思議,眾人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上。
“這裏可有楚王殿下!”為首的軍官大步走上台階。
李豫立刻迎了上去,“孤王便是....席將軍!”李豫一下子呆住了,他認識這個軍官,安西軍的席元慶,他腦海亂成一團,難道是.......
席元慶向他行了個軍禮,站起身高聲對眾人道:“安西節度使李清大將軍,昨日半夜率二萬安西軍兒郎與叛軍血戰,大敗崔乾佑,斬敵數萬,已經重新奪回了潼關。”
消息一傳出,丹鳳門前霎時一片寂靜,忽然人群中爆發出一陣驚天動地的歡呼聲,人們互相緊緊擁抱、歡呼雀躍,將帽子拋上天空,喜悅的淚水肆意飛灑,在他們最絕望的時刻,卻聽到這一生最難忘的喜訊,局勢陡然逆轉了。
李豫怔怔地站在那裏,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真的嗎?李清終於來了嗎?
就在這時,所有人都聽見了,遠方傳來海浪般的歡呼聲,敲盆打碗之聲響徹全城,李豫的眼中頓時閃爍著異彩,他一揮手,高聲道:“走!隨孤王迎接我們的大將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