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五章 京兆尹與左相(3 / 3)

崔光遠留下的兩個衙役直到他們都走遠了,才戰戰兢兢從地上爬起來,撒腿跑去向崔光遠報信。

天麻麻亮,大雪初晴,一抹清冷的陽光灑在雪地上,近千名附近的居民聚在一旁指指點點,議論著一夜間發生的變故,雪地上隻有幾十個渴盼下雪孩子歡快地玩耍著,享受著大雪給他們帶來的樂趣,崔光遠則呆立在空空蕩蕩的斷牆前,心情頗為沉重,數千人沒有聲音地拆牆、一個時辰便幹完這一切,除了訓練有素的軍人,誰還能做得到?

這是李清在趕自己下台呢!其實崔光遠心裏跟明鏡似的,李清並不是因為他是楊國忠提升的緣故,否則也不會等到現在,隨便發生一次大的事件,如饑民暴動、糧價反彈等等,他崔光遠就得下台,想必是因為李清有了一個合適的人選,要替代自己。

崔光遠沉思了良久,才急急趕回到衙門,趕在早朝前提筆寫了一封請辭信,將所有的責任都攬到自己身上,他是個聰明人,既然李清是對事不對人,那他就主動讓位,這樣他或許還有一個不錯的前程。

果然,崔光遠的寶壓對了,在丹鳳門前,李清十分惋惜地接受了他的辭呈,三天後,他被降職為常州刺史,出任地方大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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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雪後的早晨,房屋披上潔白素裝,柳樹變成了臃腫的銀條,而城牆象一條白脊背的巨蛇,伸向遠遠的亮白的銀色原野裏。

這是長安入冬後下的第一場雪,滿城都沉浸在初雪的新奇與歡樂之中,可朝中的官員們卻有點緊張,今天的朝會決定了二件事,一是京兆尹崔光遠因宣陽坊城牆事件請辭獲準,右相李清提名光祿大夫郭虛己接任京兆尹,李豫準奏;二是取消鐵、酒、茶的專賣,允許民間自主經營,這是有利民生之事,一向愛惜百姓的李豫自然也是準奏。

但到了第三項議題、任命新左相一事,事情卻變得不順利起來,先是工部尚書崔渙以正常輪換順序為由,提出左相一職應由戶部尚書第五琦擔任,但禮部侍郎張鎬卻認為第五琦也是從鹽鐵令直接提拔,並沒有走工、刑、兵、禮、戶、吏的輪換順序,所以這次左相任命不應遵循常態,他推薦太子詹事李泌為左相。

這時韋見素站出來反對,他還是以不經州縣不得為省台為由,反對沒有地方官經驗的李泌入主門下省。

有了韋見素的帶頭,吏、戶、兵、刑、工各部主要官員以及禦史台、九監等部門的官員也紛紛出言反對李泌為左相,一直到中午時,此事依然決定不下,似乎陷入了僵局。

“李相國!請緩行一步。”李清剛剛走下龍尾道,便聽見後麵有人在叫他,回頭看去,隻見禮部尚書房琯正急慌慌追來,龍尾道上的雪本來鏟得很幹淨,但剛才有幾個官員互擲雪球,使得龍尾道上又添了幾處積雪,房琯跑得匆忙,未注意到腳下,結果一腳踩到半個雪球上,滑出長長的一道濕痕,兩條胳膊甩動得跟風車似的,眼睛裏充滿了恐懼,‘啊!’地大叫著向李清衝來。

李清本能地一閃,房琯一頭栽進了一大堆積雪裏,手腳動彈不得,李清忍住笑,和幾個官員一起將房琯拖拽出來,隻見他滿臉滿身都是雪,頭發也打散了,衣袖上還劃了一個長長的口子,實在狼狽不堪。

“房尚書沒事吧!要不找禦醫來看看?”李清一邊給他拍打身上的積雪,一邊回頭厲聲道:“去查查,剛才是哪幾個官員在這裏互擲雪球?”

“算了!”房琯慢慢回過氣來,他擺了擺手道:“也怪我自己太心急,沒注意到腳下,小事一樁,不要去為難他們了。”

李清回頭使了個眼色,這才又笑道:“房尚書胸襟寬闊,不與晚輩一般見識,若是李清遇到此事,定將他們每人各打一百棍!”

房琯幹笑了兩聲,道:“李相國打過仗,故而脾氣要比我們大些,隻是很多事情該讓步就得讓步,若一味堅持,對人對己都沒好處,有些事爭執不下時,我以為走一走中庸之路倒是明智之舉。”

李清聽他話中有話,想起剛才正是禮部侍郎張鎬提出任李泌為相,想那張鎬剛進京為官不到一月,怎會為這種大事出頭,這必然就是房琯的指使。

李清心中冷笑一聲,走走中庸之路,那意思就是由他房琯來任左相,算盤打得好精,其實李清最早也是這種觀點,自己任右相,找一個倚中之人來任左相,作為帝、相之間的潤滑劑,於是他選擇了裴寬任左相,但中間之人往往就是兩頭不得罪,當初為防止郭子儀奪取兵權,自己親征洛陽,裴寬卻將大部分權力都交給了李豫,使李豫趁機在九寺裏安插了不少保皇黨和宗室(這裏需要說明一點,雖然段秀實奉李清之命殺了不少宗室,但時間緊,不可能將長安所有宗室找全,還有的宗室是住在長安各縣,也有不少宗室提前跑了,再有就是一些宗室在外為官,所以不可能做到全部殺死。)

所以李清在裴寬之後再選左相時就絕不讓步,再過一段時間他還要去相州指揮最後的圍剿之戰,不能再讓裴寬之事重演。

況且房琯名義上是中間派,但李清相信他心裏是更加偏向李豫才對,隻是懾於張倚被殺的教訓,才不敢表現得那麼明顯。

李清心裏明白房琯的意思,臉上卻絲毫不露聲色,隻聳了聳肩,手一攤笑道:“其實李清也是偏向於李泌為左相,奈何眾人皆反對,我又能怎樣?”

說罷,他拱了拱手道:“早上未吃早飯,現在腹中饑餓難忍,李清先走一步了。”

房琯哪裏肯輕易放過這個機會,便趕緊說道:“正巧,我也要去吃飯,不如我們同去。”

就在這時,李清卻聽見隱隱有人在叫他,凝神細看,隻見一肥胖的宦官飛跑而來,卻是馬英俊,他跑得滿頭大汗,累得上氣不接下氣,好容易跑到李清麵前,他兩手按著膝蓋,一邊彎腰喘氣一邊道:“皇上請相國過去共用午膳,在等著呢?”

李清的眼中露出焦急之色,急向房琯道:“耽誤皇上用膳,李清罪莫大焉,失陪了!”

房琯眼巴巴地望著李清走遠,他氣得一跺腳,狠狠地踢了雪堆一腳,忽然想起一事,回頭對幾個侍衛大吼道:“剛才是誰在這裏擲雪球,給我去查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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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飯後沒有多久,李豫的聖旨便下了,任戶部尚書第五琦為左相,兵部尚書韋見素遷戶部尚書,而所空出的兵部尚書一職由太子詹事李泌接任,另加刑部尚書裴冕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正式擠身內閣。

這個明顯是一個雙方妥協後的任命,李豫雖然沒有得到左相,但卻拿到了兵部,而且另一個保皇黨人裴冕也擠身內閣,看似李豫還稍稍占了便宜,但李清已經並不在意李泌將如何‘施展才華’,他的注意力卻集中在了新任京兆尹郭虛己的身上。

郭虛己,李隆基妃子郭順儀之兄,而郭順儀則是永王李璘的生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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