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兒,朕想給你一個名份。”他放下我,緊皺起眉頭,看著我良久才道。
是啊,他若不想這樣,何苦今日讓我在眾人麵前演這一場戲。
“他還沒死,亦或是你想逼他死?”想像他爺爺一樣,上演搶兄弟老婆,逼兄弟自刎而死的戲碼嗎?
我輕輕的笑,與他擦身而過。
我們都是一群待結絲的蠶,並不是每個人都能破蛹成蝶。
此次一役,我在宮裏的地位頓時變得十分的微妙,以前的風言風語,胡亂的猜測都似乎有了事實的根據,我不是作為棄婦被軟禁在鹹福宮以製衡十四,而是雍正有意想納為我妃,名正言順將我搶過來。
如意來這裏的次數也少了許多,我倒能理解,她總不能為了一個人,而受到所有妃嬪的排擠。
弘曆和弘時倒沒有顧忌,時來向我請安,我接待幾天,便閉門不見,而對雍正則是以身子不利,不敢以病弱身子相見,以免影響皇上龍體為由,避諱在床。
那天後,直到開了春,再沒有下過雪,縱然那天不是和十四在重溫我們的過往,倒總算微微一解我的相思之苦,心下不至於抑結。
就這樣,日子一直過到了四月,正是春光明媚,一年中最好的時節,宮裏空氣中隱約也有香氣,我猜是禦花園裏的花開得正豔,連我們這鹹福宮竟也飛來幾隻亂打亂撞的蝴蝶,讓倍伴我的幾個宮女也有了想在院裏一撲的童心。
我喚人搬來自製的畫版,又呈了一小茶幾在側,喚人幫我磨硯侍侯,自己則在陽光暖洋洋的早晨到了鹹福宮側邊的小池塘寫生采畫,當年的幾棵大樹早已經要兩個人才抱得過來,我對這棵樹十分念舊和喜愛,當年也是在這裏,被十四蠻恨的奪去初吻,這裏日出日落,留下我多少的喜怒哀樂,連池邊一棵小小的石頭,我也眷戀頗深,小菊示意我搬到樹蔭下作畫,她臉曬得紅通通的,還冒出細汗,我卻毫無感覺,手已經被曬得發紅,是不是發燙我不知道,卻也聽從,搬到樹下。
池塘過去,便是一排淺淺的樹木,稀疏的樹後,便是高高矮矮的紅色宮牆,遠遠望去,有些宮殿側角的琉璃瓦在陽光下,射出閃耀的光芒,一路更加望不到底,好像沒有盡頭,這紫禁城大得好像我隻是一粒沙石,這麼的不起眼,好像埋沒在深海底下。
這樣看過去,景色不是不美,可美已經是次要,這種美的下麵,藏了太多太多人為賦於的感傷和哀愁,美不美已經不重要,它所給人帶來的感受,已經遠遠超過它本身的形狀,看著躍然紙上的畫景,我悠悠長歎了口氣,為何我畫得這麼逼真,卻又有遙遠的感覺,它已經不像一副畫,而更像我們內心壓抑的呈現,我為什麼要畫下它?我頹然放下筆,今天早上一醒來,這種欲望突然就這麼強烈的生出來,然後我就木然坐在這裏,木然的一筆一畫,留下這景象。
多少年前,亦或是多少年後,我站在宮外頭,望著這層出不窮的黃牆,心中那種震撼與不安,恐懼與害怕的心跳恐怕也由此而生,盡管一切都逝去多年,卻仍然觸景傷情。#@$&
我命人仔細收好這畫,也許我這輩子都不會再看,但仍然想收好。
我脫了鞋子,光著腳丫將腿伸到清澈的池子裏,一下一下的蕩漾著,初夏的水還有些微涼,有人給我披了件外套,我笑著回頭一看,原來是十三。
我往他下身一掃,看樣子,入了夏,他已經不穿我做的加厚型棉褲了,現在整個人看起來消瘦透了,眉目間都可見骨,眼角的細紋又堆積了些,卻隻給他增添和善和內容,他整個人輕飄飄的,看讓看得心疼。
“涼了,來,穿上鞋襪吧。”
他蹲下身,伸出雙手,微抬頭看我笑。%&(&
我輕輕搖搖頭。
他執意,好吧,我無可奈何一笑,雙腿從池裏抬起,皮膚上的水花在陽光的照耀下,晶瑩剔透。
我還記得他當年如何為我腿處傷口抹藥,包紮,那手感和心境,如今,竟然也未變,不帶任何褻瀆,如此的專心致誌,隻是有些粗糙的手心摸過我腿麵水痕時,有微微停頓。
我隨他目光看去,被這種年輕與衰花也刺痛了眼,潔白細膩的肌膚,玲瓏小巧的小腿和腳,今日陽光卻又這般的好,這皮膚與初生的嬰兒相比,也不遜色,十三本最不顯老,膚白,人也精瘦,有一股仙風道骨的味道,但這一比,卻還是老了。
也許他想的沒我的多,亦或是,這麼多年來,有再多的,他也都容易想通,他與我說過,他看透了許多的世事,所人,心境才會平和。
“皇上看來要有大的動作,若蘭,今天我來”
我打斷道,“你是想勸我,讓我有心理準備,還是皇上能忍到今天,已是不易,讓我不要與他衝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