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1 / 2)

阮青對當前社會情況了解不多,隻覺得去西北生活太苦。

但陸向北知道不僅僅是這回事。

自從革命開始,兵團也不可避免陷入動亂中,這兩年生產停滯,收入銳減。僅僅這些也算還好,更可怕的是兵團毫不顧忌地參與地方武鬥,去年年初的時候向手無寸鐵的群眾開搶,造成一百多人的傷亡,之後又進駐首府,攻打機關單位,導致整個城市幾乎處於癱瘓狀態。

這樣的地方,自然不可能是阮教授夫婦主動要求過去,他們之所以被發配到那,是因為有心人作梗。

不過幸好,阮教授交遊廣闊,並不是所有人都落井下石。他們現在所在農場,其負責人曾經就受過夫婦倆的幫助,為人正直,且厭惡爭鬥,夫婦倆在那,安全問題倒是暫時不用過於擔心。

陸向北沒和阮青說其中內情,怕她太擔心。

所以現在阮青苦惱的就是如何能盡可能增加那倆人的生活質量。

寄錢過去肯定是不行的,按照夫婦倆現在的情況,包裹送到之前說不定會被打開查看,所以隻能從吃住兩方麵入手。

阮青上輩子和朋友去新疆旅遊,知道那邊不缺肉,但是蔬菜少。

雖然相隔幾十年,但基本情況應該是差不多的,於是便準備寄點蔬菜過去。

阮青還沒開始種菜,但附近三座山上能吃的東西其實不少。

就比如她之前曬的筍幹,泡開後炒著吃味道特別好,還有各種蘑菇野菜。

後兩種因為阮青見識有限,不容易分辨哪些有毒,所以她這次準備就寄竹筍過去。

她花了兩天時間,掰了上百斤竹筍,光剝皮就把人累的夠嗆。

陸向北從外麵回來,一進院子就看被埋在筍皮堆裏的妻子。

他不由加快腳步,阮青聽到聲音也沒抬頭,有些疲憊地招呼了聲:“回來啦。”

“嗯。”

陸向北是去找人來壘灶的,灶這個東西和蓋房子不一樣,要更精細一些,半懂不懂壘出來的灶固然外表一樣,可用起來天差地別。

“說好了,人明天過來。”

陸向北彎腰,捏了捏她的後頸。

阮青低頭太久,脖子都僵了,被他捏住忍不住嘶了一聲。

“我來吧。”

他讓人起來,指了指旁邊的包裹:“你去拆這個。”

阮青這才抬頭,僵硬的脖子發出哢嚓一聲。

她齜牙咧嘴,五官亂飛,叫人看著好笑又有點心疼。

陸向北手沒鬆開,用了點力氣又捏了幾下。

阮青被捏地又酸又痛,還帶了點詭異的舒適感。

她表情奇怪,嘴裏哼哼了兩聲,眼睛眯著,眼底水汪汪的,打濕了下眼睫毛。

陸向北停下來,問:“難受?”

阮青體會一番:“舒服的,再給捏捏。”

陸向北便從善如流地捏起來,還按照她的指示變換方位。

捏了好一會,阮青的脖子終於舒服了,她才起身把位置讓出去,走去看帶回來的包裹:“這麼大啊。”

包裹就是陸向北父親寄過來的那個,本來阮青準備第二天去拿。但陸向北說不用麻煩,她又被阮教授夫婦的消息亂了心神,這幾天一直忙著掰筍子曬筍幹,就把包裹的事給忘了。拖到今天陸向北休息去找人壘灶,才把東西順便帶回來。

陸向北的父親在南方工作,因為毗鄰香江,偶爾能弄到一些國內難見到的新奇玩意,這次也給兒子寄了點過來。

包裹裏有兩罐奶粉,一大盒巧克力,兩條羊毛圍巾,一雙四十四碼的皮鞋,還有一塊女士手表,還有一隻進口鋼筆。

怎麼說呢,東西確實又貴又新奇,就是不太貼心。

因為陸向北是四十三的腳。

現在也不是還要帶圍巾的季節。

而且包裹裏連隻言片語的信件都無。

本來拆禮物是一件令人開心的事情,可這一次的禮物卻讓人覺得有些憋屈。

之前陸向北無所謂的態度,就讓人懷疑他和父親關係似乎並不親密,而這些禮物恰恰從側麵證實了這點。

她心情沉鬱的收拾著東西。大了一碼的皮鞋放床底,手表和鋼筆都放抽屜裏,圍巾掛在衣櫥內,奶粉放到書桌角落,隨後拆開巧克力,掰了一小塊出門,找到正在幹活的陸向北,塞到他嘴邊。

陸向北看也沒看就張開嘴,隨後被苦的眉眼都皺到一處。

他吞藥一般把東西咽下去,嘴裏的苦澀味道揮之不去:“什麼東西?”

得,看這表現就知道是不加糖的。

阮青轉身回家倒了杯水,讓陸向北漱漱口。

他吐出好幾次水,總算把嘴巴裏的怪味衝散了。

把搪瓷缸遞給阮青,陸向北的表情依舊不大好看:“那邊寄來的?”

“嗯,寄來不少新鮮玩意。”

阮青笑著說:“本來打算給兩邊各寄十斤幹筍的,現在看看感覺有點拿不出手。”

“不用管。”

陸向北繼續幹活,新買的菜刀在筍衣上豎切一刀,手一扭,一層層筍衣便脫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