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所說的那個麻臉帶有大黑痣的人,我猜十有八九是勒派糯邁,場口上沒有不認識他的。
勒派糯邁又叫董明月,外號叫做“鐵螳螂”。
在場口的點玉人中,有他這一號,而且從技術上說,他也的確是一個人物。但很多人卻對他不屑一顧,不相往來。
別的不說,就說這外號,也可以看出他這個人到底怎樣。
螳螂怎麼樣?靈敏、寂靜,耐得住性子,這說的都是優點,一點都不錯。可是還有一樣,別忘了,螳螂交配時候,雄螳螂是要被雌螳螂吃掉的。
那吃掉雄螳螂的雌螳螂,說的就是糯邁。再加上一個“鐵”,更是說他的心腸硬,無情無義好比黑鐵一樣硬!
勒派糯邁是景頗人。在我的印象中,大部分景頗人都很好相處,也都重情重義,你對他好,他也對你好,掏心掏肺地對你好。
人上一百形形色色。事實上,也並非所有景頗人都是重情重義的人。其中,他勒派糯邁就算一個。因為,“教會徒弟餓死師傅”的事情在他身上就真實地發生了,而且傳聞做的還挺絕!不然不會得了那樣一個外號。
說起這事,還先說說行內的一點事。
點玉是一種技術活,至少我是這麼看。它沒有什麼科學的依據,跟中醫一樣,模糊的東西很多,感覺的東西有人很多,但那也是一個技術活。因為,不是誰都能幹得了這一行,吃得了這一行的飯的。我說的這些,前提啊,都隻是我個人的看法。
我想,勒派糯邁可不一定會這樣想。
大多數點玉人,尤其是景頗人點玉師傅,卻未必這麼看,他們或許都把這當成一種“神力”,一種通達“太陽神”主旨的神力。根子裏,在這一片土生土長的人,最先接觸到翡翠,在明末清初翡翠還沒有成為世人眼中的寶石時,他們就已經在使用翡翠了。翡翠,在他們看來,就是太陽神的意誌。
這個,隻要看過景頗人如何點玉就能理解這一點。這是後話。
在我看來,但凡是這種技術活,除了外人看起來頗感神秘,對點玉人大為尊敬之外,沒有特別的好處。相反,它還有一個弊端。這個弊端就是自我封閉,也就是總是強調“一脈相傳”。
這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不大是因為這也就是為了品種“純正”做的策略而已,說不小,則是因為這事嚴重了,會帶來滅頂之災。
什麼是一脈相承?
會點玉的,也混出個名堂的人,晚年都希望能找到一個合適的徒弟,盼望著自己一身的本領能夠流傳下去。如果尋不到一個可靠的人,他也絕對不會收徒弟。收了徒弟,不是考察多年,覺得人品可靠,也絕不把把其中的訣竅告訴他。這就是“一脈相承”,也可以說是謹慎。
其中,這個人品可靠,是除了聰明才智之外,還要有對師傅的,對技藝的忠誠。
說白了,當師傅的不能因為教會了一個徒弟,就斷了自己的活路。做師傅的要有做師傅的大度,能夠讓徒弟有所施展。同時,做徒弟的也應該有做徒弟的本分,飲水思源,知恩圖報。
你要是從這個角度看,我所說的那個“弊端”也就變得合理了。它就是為了避免發生一種極端情況而不得已做出的。久而久之,它也就成了行規。
反過來想,那種極端情況的危害到底有多大,點玉人是多麼害怕那種情況的發生,也就不難想象了。它不用發生很多次,隻要發生一次,就足以將所有點玉人的心都傷到粉碎!再好的技藝也會逐漸失傳。
人心總是難測!這是亙古不變的道理。
“鐵螳螂”勒派糯邁做的就是這種醜惡卑劣的事,被所有點玉人所不齒的事。
當初,他跟著老一輩點玉人董峰學點玉。估計董峰覺得他聰明,是個可造之才,才收了他這個徒弟。那時候,糯邁一無所有,鞍前馬後任由董峰驅使,毫無怨言,擺出一副忠厚老實,勤奮好學的樣子。眾人還說董峰收了一個好徒弟。
三年後,等糯邁掌握了訣竅,他突然一改往日的唯唯諾諾,居然私自離開師傅,另立山頭。如果僅是如此,那也不會觸犯眾怒。他不光是另立山頭,還到處散播謠言,說董峰的壞話,打擊董峰的信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