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韓澈的病房內,已經從s市趕來的蘇芳,坐在床邊,看著兒子的腿,心裏已經是五味雜陳了,她知道沒有了雙腿之後對自己帶來的心理上的衝擊。

蘇芳對著兒子語重心長地說:“既然她嫌棄你,我們不要也罷,你就和她說解除婚約,在朱家提出之前先提出,”蘇芳說著,就拿出手機來,“我這裏有記者的電話,先打電話曝出去這件事情。”

韓澈拉住母親的手,“媽,你先好好想清楚再說!”

蘇芳皺著眉:“這件事情是我們的錯麼?我告訴你阿澈,如果是朱芊芊他們家的人看不上你,這個婚不結也就算了,你好歹也市韓家的少爺,多少名門淑媛追著,就非要扒著她一個人麼?再說了你的腿,我問過醫生了,康複隻是時間問題,又不是廢了,再說了,就算是真的廢了,我的兒子,也輪不到別人去嫌棄!”

“媽,你小點兒聲。”

韓澈看了一眼衛浴間,裏麵尚且能聽見嘩啦啦的水聲。

隨機,衛浴間的門拉開,裏麵的朱芊芊端著一盤已經洗好的草莓走出來。

蘇芳就是這麼大聲,就是想要朱芊芊聽見,這種話,如果讓朱芊芊的父母聽見,會適得其反,但是如果是讓朱芊芊聽見了,那就完全不一樣的效果。

果然,朱芊芊將草莓給韓澈遞到手邊,然後對蘇芳說:“伯母,我已經聯係了意大利著名的骨科醫生,等到再過幾天,我回去上學,阿澈也是要跟我一起去的,這邊我已經讓我爸爸找人幫阿澈把學校的手續辦好了。”

蘇芳看起來不冷不熱的,隻是“嗯”了一聲。

朱芊芊接著說:“我從來都沒有嫌棄過阿澈,阿澈對我好,我知道,我真正喜歡阿澈。”

而就在這時,忽然有人敲了幾下門。

朱芊芊起身去開門,但是還沒有走到門口,門就從外麵開了。

首先進來的一個人,竟然是宋疏影。

朱芊芊臉上的笑一下子就僵了。

不僅僅在訂婚宴上見過一麵,在父親給的那一份調查資料上,也有宋疏影的照片。

這個女人看起來好像是一顆優雅自在的夜明珠,隻是一眼,就讓人覺得移不開目光,渾身都帶著自信的吸引力。

在宋疏影身後跟著的,是韓瑾瑜。

一時間,病房內的三個人都有些愣了,根本就沒有想到,宋疏影會和韓瑾瑜來到病房裏來。

朱芊芊到底是千金小姐,她一些話說不出來,便向後退了兩步,站在一邊,蘇芳的腿腳不方便,如果想要站起來的話,就需要借助外力,她便也是坐著沒有動,說:“你們來幹什麼?也是來嘲笑我兒子的麼?這裏不歡迎你,請你們離開。”

宋疏影繞過朱芊芊,將手中的果籃放在桌上,順手捏起在盤子裏一枚洗幹淨的草莓,放在唇齒間咬了一口,卻忽的皺緊了眉頭,然後抬手就講已經吃了一半的草莓給扔進了垃圾簍裏,抬眼看著蘇芳。

“不好吃的東西,或者是壞掉的東西,隻吃一口就夠了,其餘的就扔垃圾箱裏。”

蘇芳臉色白了一下。

從剛開始,蘇芳就知道這個宋疏影的口才很是厲害,就算是黑的都能說成是白的,剛開始韓澈還帶著宋疏影去蘇芳家裏吃了一次飯,蘇芳因為腿不方便,便叫了保姆來做飯。

不過,宋疏影雖然不會做飯,卻是長了一張刁嘴,吃東西的時候,菜裏麵有缺了什麼味道都能說出來。

當時蘇芳就說:“能這麼品出味道來,肯定廚藝不一般。”

宋疏影搖頭,說:“我能品出來,就是吃的多了,我的廚藝,你問韓澈就知道了,除了會煮泡麵之外,幾乎不會做什麼的。”

宋疏影當時也倒是一丁點的心機都沒有,誰都知道,在見男朋友的父母的時候,不說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吧,但是最起碼也需要將自己有閃光點的一麵展現出來,哪有像宋疏影這樣坦誠的。

如果不是宋疏影有用,蘇芳肯定會像所有男方的父母一樣,首先說出口的就是“不同意”三個字了。

而現在,宋疏影說話依舊是一點情麵都不講,在這病房裏的誰聽不出來,宋疏影現在是在暗喻。

韓澈在病床上坐起來,臉色不大好,但是一雙眼睛在這個時候特別黑沉。

宋疏影說:“我本來就是想來給你送個果籃,說兩句話的,但是沒有想到你這裏人挺多,那就隻送個果籃吧。”

她轉過身,對韓瑾瑜說:“我們走吧。”

韓澈說:“先等一下!”

宋疏影的腳步頓下。

隻聽身後的韓澈說:“我想要單獨跟你說幾句話。”

在當著朱芊芊的麵,說出要單獨和宋疏影說話的這種話,對於韓澈來說,又是一時衝動脫口而出的話。

但是,他過幾天就要出國去意大利了,這麼一走,還不知道要什麼時候才回來。

就像是現在特別流行的一句話一樣,有些話現在不說,以後就再也沒有機會說了,一些事情現在不做,今後就再也沒有機會做了。

韓瑾瑜的手在身後捏了一下宋疏影的腰,率先先出了門,而後麵,朱芊芊扶著蘇芳走出去,房間內就隻剩下了韓澈和宋疏影。

宋疏影脊背筆挺地站著。

病房門在身後響了一聲,輕微哢嚓,關上了。

韓澈忽然笑了:“我到底還是做了讓我後悔的事情,對麼?”

宋疏影冷笑了一聲:“做什麼事情都是在於你自己,怨不得別人。”

韓澈說:“我過兩天就要走了,你就不能到現在對我說點好聽的麼?”

“我為什麼要說違心的話給你聽?”宋疏影表示不理解,“跟你在一起有兩年了,別人不了解我,難道你還不了解我麼?”

“當然,我了解你,宋疏影,”韓澈說,“我比別人都更加了解你,所以,我知道,你不是那種甘於做別人情婦的人,不管是我還是韓瑾瑜。”

說完這句話,韓澈忽然頓了頓,果然,就看見了宋疏影眼神裏刹那間的波動。

宋疏影冷冷說:“你不要打著說為我好的旗號,像是老夫子一樣對我教導,就從訂婚宴當天,我親手砸了你的香檳塔之後,我們已經沒有關係了,我的事情與你無關。”

韓澈苦笑了一下:“當不成戀人,就當仇人麼?”

宋疏影已經轉身,說:“該說的話都已經說完了,我要走了,再見,祝你的雙腿早日康複,也祝你與朱芊芊白頭到老。”

在宋疏影的手扶在病房門的門把上的那一瞬間,韓澈忽然說了一句話,然後宋疏影的手一刹那頓了下來。

韓澈說:“宋疏影,你還記得麼?不要長成你不喜歡的模樣。”

曾經

還是在高一的時候,宋疏影曾經幫過一個朋友,叫崔姍姍,父親出軌,母親自殺,崔姍姍在悲痛欲絕的時候,半夜割腕自殺過一次,不過在生死邊緣被拉了回來。

原來這個女生是一個特別開朗活潑的女孩兒,但是在自殺過後,卻得了抑鬱症,當時宋疏影請假陪著她,就連她去廁所都跟著,絕對不敢放鬆一刻。

但是在後來,一天,她還是用安眠藥將宋疏影給迷倒了,等到宋疏影醒來的時候,已經傳來了噩耗。

崔姍姍入室故意殺人。

而對象,正是她父親的情婦。

當時,崔姍姍的父親的情婦已經懷胎四個月了,崔姍姍便直接逼得她從樓梯上滾了下來,孩子流掉了,大人也差點都沒有保住,最後崔姍姍被抓,因為已經年滿十八,崔姍姍並沒有逃脫法律的裁決,被判了五年。

這件事情在學校裏麵都鬧得特別大。

在一個明媚的午後,宋疏影和韓澈一同在學校後麵花園的人工湖走動,平靜的湖麵被微風吹起層層漣漪,宋疏影對韓澈說:“我恨死了這種破壞別人家庭的人,都是第三者!”

韓澈拉著宋疏影的手,他知道,宋疏影是在為了好朋友的這種改變而悲痛傷心,便安慰她:“放寬心,不管怎麼樣,拿著刀子過去還無辜流失了一個小生命,這種行為就是錯的。”

“我知道!”宋疏影說,“我知道隻不過還是害了無辜的人,姍姍沒有錯,她是無辜的,有錯的就是那個情婦,就是那個男人,他們也不會幸福的”

當時的話,言猶在耳。

宋疏影轉動麵前病房門的門把,然後毅然地走了出去。

病床上躺著的韓澈,看著宋疏影的背影,一顆心已經完全揪在了一起。

他不信這句話對宋疏影沒有影響。

但是,也不見得有影響,宋疏影就好像是天空中的一抹雲,隨風飄蕩,隨心所欲。

在病房門外,朱芊芊扶著蘇芳在走廊上走,韓瑾瑜靠著牆站著,手中打火機轉動著,因為現在是在醫院內,所以也就不能隨便吸煙。

蘇芳對一邊的朱芊芊說:“芊芊,你幫我去樓下的藥房裏去拿一包藥,就是這個名字的藥。”

說著,蘇芳便從自己的口袋裏將寫著藥名的紙拿出來遞給朱芊芊。

朱芊芊並沒有多想,點了點頭,先將蘇芳扶著坐到走廊上的公共座椅上,才跑著去了電梯的方向,臨走前,還特別看了一眼靠在牆麵的韓瑾瑜。

這個人看起來並沒有說的那麼可怕,溫潤如玉的感覺,真的是他廢掉了韓澈的兩條腿麼?

就在她停下腳步的一瞬間,韓瑾瑜抬頭看向朱芊芊的方向,還沒有等到視線對上,這個小姑娘就嚇得飛快的跑走了。

韓瑾瑜知道,蘇芳既然會選擇支開朱芊芊,就必定是有話說,果然,蘇芳說:“韓瑾瑜,你先坐下。”

韓瑾瑜靠近了一些,但是,並沒有坐下。

“蘇阿姨,有話您請說。”

蘇芳仰著頭,皺眉:“你還口口聲聲的叫我阿姨,現在要我仰著頭跟你說話,就是你對長輩應該有的態度麼?還是你因為尊敬我,就在車上做過手腳之後,害我截肢了一條腿,現在又要打斷我兒子的腿?這就是你的尊重麼?”

韓瑾瑜微微俯下身來,看著蘇芳因為激動而略微有些扭曲的臉龐,說:“蘇阿姨,你的腿為什麼會截肢,相信沒有人比你自己知道的更清楚了,用這種方法,來逼著韓澈振作鬥誌,你這一招做的很高明,”他頓了頓,“但是,也很蠢,蠢到了極致,在我看來,韓家的企業,都比不上一條腿珍貴。”

蘇芳心裏原本咯噔了一下,卻生硬地仰著頭,說:“並不一樣,因為你是唾手可得的,當然就不在乎,但是對我和阿澈來說,卻是一輩子想要追求的,如果我們得不到,我們就隻能流落街頭!”

韓瑾瑜搖了搖頭,“蘇阿姨,是你逼你自己太狠了,興許,韓澈跟我看的一樣,要不然,你覺得,憑什麼你的一條腿就能激起他想要將我扳倒,奪得韓家呢?他現在針對的並不是韓家的企業,而是我,他認為你一直說的是真話,他毫無保留的相信他的媽媽原來是因為你的一條腿,而現在,是因為”

病房門從裏麵打開,麵無表情的宋疏影從裏麵走出來。

韓瑾瑜起身,看向宋疏影。

宋疏影沒有低頭看蘇芳,徑直走向韓瑾瑜,說:“我們走吧。”

“好。”

蘇芳看著這兩個並肩離開的人,她知道,原先的猜測,宋疏影對韓瑾瑜是不同的,果真,就是不同的。

而剛才韓瑾瑜沒有說完的那句話。

是因為

——宋疏影。

晚上,張老的壽宴並不是在家裏的宅院裏,也不是在張家自己的莊園內,而是在c市最出名的大酒樓裏,張老十分大手筆的包下了整個酒樓,從中午就包下了,裏麵的裝飾和菜品,全都是長老手下的人一手操辦的。

宋疏影原本還是想要穿之前韓瑾瑜挑中的那件象牙白帶著暗紋的旗袍,但是韓瑾瑜提議說:“這一次穿你選的那件黑色的禮服。”

“為什麼?”宋疏影不大理解,“那件旗袍的禮服不是挺好看的麼。”

韓瑾瑜抱著手臂看宋疏影。

宋疏影擺手,“好,那我就穿那件黑的吧。”

當時,韓瑾瑜沒有解釋原因,宋疏影也就照辦了,穿著那條黑色的裙子,用一次性的卷發棒,將頭發卷了幾個波浪的大卷。

也幸而宋疏影沒有穿那件旗袍,因為等到了張老的宴會上,宋疏影放眼看過去,三個名流淑媛裏麵就有一個都是穿的幾乎和她同款的旗袍禮服,還有一模一樣的花苞頭配上一根翡翠漢白玉的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