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疏影轉向韓瑾瑜,十分認真地看著他:“你是在鬧著玩兒麼?竟然等到現在?還沒吃東西”
韓瑾瑜點了點頭,十分認真地肯定宋疏影的問話,“是的,我等到現在。”
宋疏影:“”
“什麼都別說了,先吃東西,”宋疏影將東西給韓瑾瑜放在麵前,裏麵的簽子紮了一塊已經涼透了的千層餅,自己先吃了一口,“涼了之後口感也還不錯。”
宋疏影看著韓瑾瑜吃了一些東西,才說:“你開車走吧,我也就回去了。”
韓瑾瑜轉過臉來,宋疏影卻別開臉看著車窗外。
他講宋疏影的肩膀扳過來,“你看著我,疏影。”
宋疏影這才凝聚了眼眸中的神色,“嗯,我看著你了。”
“告訴我,今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在黑沉沉的夜裏,狹小的車廂氛圍內,韓瑾瑜的聲音格外清晰。
宋疏影打掉韓瑾瑜的胳膊,說:“沒什麼,現在都很好。”
韓瑾瑜雙手捏著宋疏影的肩膀,用上了幾分力道,一雙眼睛如同黑夜中的螢火一般,牢牢地鎖住宋疏影。
“小影,告訴我。”
宋疏影盯著韓瑾瑜的雙眼,目光交接,兩人對視了足足有一分鍾的時間,宋疏影的眼眸中隱隱出現淚水波光。
這是第一次,韓瑾瑜覺得,從宋疏影的雙眸中,看到了她的內心。
宋疏影說:“我爸爸媽媽要離婚了以後就再也不能生活在一起了。”
其實,歸根結底,宋疏影也接受不了,雖然她並沒有在這場父母的離婚爭吵中表現出任何哭鬧,可是,到底是從小都在父母的嗬護下成長的孩子,到底還是接受不了。
韓瑾瑜將宋疏影抱在懷裏,撫著她的後背。
宋疏影哭了出來,從今天下午回到宋家開始,就一直隱忍著自己的眼淚,安慰妹妹,安慰母親,給弟弟打電話,而將自己的情緒全部都隱藏起來。
直到夜深人靜的這一刻,身邊有人,終於不再是她一個人的時候,終於就傷心的哭了出來。
別人看宋疏影,從來都是成熟又懂事的,不會耍小孩子脾氣,有大人的擔當。
但是,沒有人知道,越是外表堅強的人,內心就越是脆弱。
“為什麼”
“小影,你知道我爸媽吧,”韓瑾瑜一邊拍著宋疏影的背,一邊說,“我爸爸和媽媽,也是從相愛走向的婚姻,但是,結婚之後日複一日相同的生活,將我爸爸的激情全都給消磨掉了,我父親是藝術家,最需要的就是創作的時候的靈感,靈光一現,所以他就開始出去去找尋刺激了,甚至有一次,在外麵的宴會上,我看見挽著我父親的手臂的,是一個才十八歲的女模特”
宋疏影漸漸止住了哭泣,抬眼有些呆呆的看著韓瑾瑜。
韓瑾瑜接著說:“當時我生氣極了,但是母親卻攔住了我,她說,她和我父親之間,已經到了相敬如賓的時候,她有過退讓,而我父親也有所妥協,就比如說我父親從來就不在外麵過夜,或者說會在公共場合顧及到她的麵子”
“但是,你媽媽這樣就滿足了麼?”宋疏影還是忍不住打斷了韓瑾瑜的話。
“不會滿足的,在一個家庭裏,誰不想對方的心全都放在自己的身上呢?不過,慢慢的就被消磨掉了,”韓瑾瑜說,“我媽說,現在趁著她還有耐心,等著我父親回頭,有朝一日,真的將所有的耐心都消磨光了,那就要離婚了你的爸爸媽媽,也隻是先一步做了這樣的決定,因為我媽媽有顧慮,她想的多,但是你媽媽沒有顧慮,趁著想做的時候就做了。”
宋疏影沒有說話。
她看著車窗外偶爾會經過的出租車燈光,原來,感情的事情竟然是這樣脆弱,就算是有了婚姻的堡壘,也會離婚,就像是她的爸爸媽媽。
就算是現在對你好,也不一定今後的每天都會對你好,對你好一輩子。就像是韓澈。
韓瑾瑜沉默了一會兒,低頭看了一眼宋疏影,側臉枕在他的胸膛上,雙眼已經合上了,呼吸平穩,似乎是已經睡著了。
韓瑾瑜輕聲叫了宋疏影一聲:“小影?”
宋疏影輕輕地“嗯”了一聲,卻沒有睜開眼睛。
這一瞬間,韓瑾瑜就知道了,是宋疏影已經睡著了。
韓瑾瑜靠在後座的靠背上,一隻手依舊扶在宋疏影的背上。
他看著車窗外逐漸泛起來魚肚白,黑暗的街道上終於被一點點自然光所覆蓋,原本死寂的街道,頃刻間已經成了一片光亮,街道上有推著車送牛奶的人,有出來賣煎餅的小販。
四五個小時,韓瑾瑜保持一個姿勢,基本上沒有改變過,他怕他一動,宋疏影就醒了,宋疏影雖然表麵上看不出來是如何,但是和他一樣,心裏重,夜半被驚覺了,也就很難入睡了。
一直到臨近早上六點半的時候,宋疏影才醒過來。
她揉了揉眼睛,首先注意到車窗外麵的光線明滅,忽的一下子就清醒了,轉念一想想起來昨夜淩晨
她回過頭來,對上韓瑾瑜靠在後車座上緊緊閉著的眼睛,便趕忙從韓瑾瑜的胸膛上坐直了身體,有些戰戰兢兢了。
要不要叫醒韓瑾瑜呢?還是不要了吧,還不知道韓瑾瑜是什麼時候睡的呢。
還是要留一張字條的,隻不過紙筆都放在哪裏宋疏影也不知道,她便從韓瑾瑜的口袋裏摸出來手機,在手機屏幕上編輯了一條短信——“我睡醒了,先回去了,下午有時間call你。”
宋疏影下了車,輕輕將車門給鎖了,然後回頭看了一眼依舊睡著的韓瑾瑜,裹緊了身上的外套,看著兩邊飛馳而過的車輛,跑過馬路,進了宋家的鐵門。
清晨的空氣很清新,有些冷。
就在宋疏影轉身跑著離開的這一瞬間,韓瑾瑜便睜開了眼睛。
他真的是一整夜都沒有睡,之所以在宋疏影醒來之前閉上了眼睛,是知道,現在他的臉色一定不好,雙眼布滿血絲甚至是有些通紅,宋疏影肯定會一眼看出來,他並不想要讓宋疏影因為她一夜未睡內心存著愧疚,索性便閉上眼睛裝睡。
韓瑾瑜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
真的是裝醉也醉過了,裝睡也睡過了,想要談戀愛都顯得這麼力不從心。
宋疏影進了宋家大門,正巧就遇上了從西邊的兩層小樓內出來的宋潔柔和徐媛怡。
宋潔柔和徐媛怡兩個人似乎正在說什麼有趣的話題,在看到宋疏影的一瞬間,臉上的笑忽然就僵住了,好像看見了的不是人,而是鬼。
宋疏影冷笑了一聲,笑著打招呼:“姑姑好啊。”
宋潔柔抽了抽嘴角一笑,“嗯,這麼早就出去了?”
“我這是從外麵回來?難道姑姑看不出來麼?”宋疏影故意這樣說,順便帶上了意思挑釁的目光看向徐媛怡,“徐媛怡,真不知道當年讓你進了我家的門,當時我還笑著跟我媽說,這就是引進來了一隻狼,一隻白眼狼,不過現在看來,我當時的話是錯了。”
“說什麼呢,你爸爸媽媽對我都很好,我和莉莉在這裏也生活的很好”
宋疏影強硬地打斷了徐媛怡的話,繼續說:“也是怨我當時看走了眼,你怎麼能是一隻狼呢?真是侮辱白眼狼這個詞,你應該是狐狸,狐狸精。”
宋疏影毫不客氣的話,讓徐媛怡的臉刷的白了一下。
宋潔柔微微皺了皺眉,拿出來長輩應有的架勢,“宋疏影,你這是怎麼說話的?對長輩有點應有的尊重,積點口德吧。”
宋疏影聳了聳肩,一笑:“嗬嗬,你也沒資格說我,你們都是一丘之貉,狼狽為奸,哦,不對,把你們用在這個詞上,還是侮辱了這個詞呢,拜拜了,一夜的夜生活我都沒有睡好覺,回去補個美容覺。”
也就是從這個時候,宋潔柔就開始知道了,宋疏影和宋予喬絕對不能相提並論,宋疏影更加難對付,這也就是為什麼宋潔柔對宋疏影從來都沒有大呼小叫過。
回到主樓,客廳內站著一個人影。
是宋翊。
宋疏影看見了也當成是沒有看見,披著衣服就向樓上走去。
身後的宋翊看見宋疏影這樣穿著睡裙拖鞋,從外麵回來,頭發是亂的,身上的衣服也不爭氣,便忍不住就開口叫住了宋疏影。
“你給我站住。”
宋疏影頓下腳步,回過頭來看了一眼宋翊。
宋翊嗬斥道:“你現在這像是怎麼一回事?別說你是一夜未歸,你別忘了你現在在外麵還是宋家大小姐的身份,你影響的還是宋家的臉麵。”
宋疏影聽了這話覺得心冷。
這就是一個父親,對於女兒所說的話,沒有一句關心,隻有一句指責,隻有怕她髒了宋家的臉麵。
心冷過後,隻有諷刺。
“你現在就給我回去好好呆著,不準”
“你別說話了,”宋疏影直接打斷了宋翊的話,“在我還沒有徹底厭惡了你之前,能少說一句就少說一句吧。”
這一次,她沒有稱呼宋翊為爸爸,也沒有叫名字,而這隻是一個開始。
說完,宋疏影就轉身毅然地上了樓,留下宋翊在樓下,一臉的鐵青。
宋翊和席美鬱兩人的離婚協議書,在之後兩天就已經辦好了,雙方看過,然後簽字同意。
當時,席美鬱已經接到了來自於加拿大研究所的邀請,但是因為這邊放不下家庭和孩子,便一直都沒有明確的回複,現在離婚之後,就是出國拚自己的事業。
在席美鬱看來,財產什麼都不重要,重要的就是兒子和女兒。
宋疏影已經年滿十八歲,就算是離婚,也已經成年了,不再需要有監護人,而宋予喬因為剛剛上高中,已經接受了許久中國的教育許久,而宋予珩不一樣,予珩現在才上小學五年級,出國的話空間會更大。
所以,最後的結論,離婚的真正目的被掩蓋,席美鬱帶著唯一的兒子宋予珩遠赴加拿大,而宋予喬和宋疏影,仍舊留在宋家。
宋疏影一直都不知道該如何評判媽媽的這種決定,為什麼要帶走弟弟,而把兩個女兒留下來。
在機場送別的時候,席美鬱擁抱了宋疏影。
“孩子,你已經長大了,就算是沒有母親的庇佑,也可以走的更遠,”席美鬱說,“我是你的媽媽,也一直都是,你是需要靠著自己的力量飛的更遠的孩子,有人管束著你,隻能阻礙你。”
宋疏影知道。
她從小就是那種叛逆和離經叛道的,如果母親說要帶著她去國外,離開她所熟悉的這個區域,也不是不可以,反正她還年輕,一切都可以銷毀掉重新開始
但是,在此刻,她對於腳下的這片土地,真的是有了依賴。
席美鬱在拉著宋予喬在一邊說話,而宋疏影就將宋予珩拉到一邊。
當時的宋予珩還隻能說是一個青澀的毛頭小子,頭發理成板寸,濃眉大眼的是一個小帥哥,還背著一個大書包。
“大姐,你會和二姐去國外看我和媽媽麼?”
“會,你到了國外要好好學習,聽媽媽的話,”
“我知道,”宋予珩這是聽了不知道幾遍了,“大姐,你什麼時候也變得和二姐一樣囉嗦了啊。”
“臭小子。”宋疏影直接就去擰著宋予珩的耳朵,“現在還沒有走了就開始嫌棄你姐了是不是?”
宋予珩一隻手護著自己的耳朵,“姐,你這麼簡單粗暴,以後沒有男人敢要你的”
“嘁,我要是真將來沒有錢沒人養,我去找你,你借錢給我不?”
宋予珩趕緊點頭,不知道是真心話還是在敷衍:“給,絕對給,有我的就有你跟我二姐的!”、
跟宋予珩這麼插科打諢了一會兒,也到了登機時間。
宋疏影抱了抱最親愛的弟弟,說:“一定要保重。”
“我知道。”
在這一次父母離婚事件中,不管是宋疏影還是宋予喬,都是將弟弟宋予珩牢牢地護在身後的,不想讓他小小的年齡就受到這樣的打擊。
但是,姐姐們不說,並不代表他不會自己去尋找真相,不代表他自己不清楚。
其實,他也都明白。
宋予珩不說,隻是不想要媽媽和姐姐擔心自己,他也能照顧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