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老枯瘦的手指勾了勾,將張夫人的手握在了手掌心內,幾乎是用盡了全部的力氣,但是張夫人卻沒有感受到一絲一毫的力氣。
她知道,張老現在無聲說的話,是在告訴她,謝謝她。
因為在五年前,是張夫人說是要在美國買房子,然後到了一定的時間,就讓兒子孫女移民過去。
張夫人一直知道的一個道理,就是榮極必衰,所謂攻易守難。
特別還是這種黑暗中的生意,利潤大,但是風險也大,有枝繁葉茂遮掩著,也總會有一天被連根拔起。
當時張夫人一提出要在美國買房子,到時候移民過去,遭到了很多人的反對,畢竟是事業正在頂峰時期,卻說出這樣的話來敗興,如果她的身份並不是張夫人的話,那恐怕就會直接被趕出去打死了。
可是,偏偏,張老就認為張夫人的話有道理,撥出來一半的錢給張夫人去辦這件事情。
現在,方才見了分曉。
張夫人拉住張老的手,說:“你放心,一切都已經安排好了。”
張老點了點頭,閉上了眼睛。
當天晚上,張老就安詳的睡了過去,再也看不見的是明天的太陽。
但是,就在前一天,醫生還說,張老的病已經有所好轉了。
醫生第二天早上查房的時候,才發現在夜裏,張老就已經斷氣了,而當晚在病房內陪同的,就隻有張夫人。
有很多人都在猜測,是否
也有很多人都在傳,真的是最毒婦人心,竟然幾十年的同床共枕的恩情,都能這樣輕易的伸手將人給弄死了。
可是,到底是死了,入土為安。
在張老去世後,張夫人負責,先辦了葬禮,雖然張老在生前無限風光,但是到了現在,一朝家業傾覆,家產盡散,來參加葬禮的人,也都是寥寥無幾。
張老手下還有一些殘餘的人,在葬禮上,有露麵的,都一律被警方控製了,甚至還有從背後去襲擊張夫人的,說她忘恩負義,就和韓瑾瑜一樣,都是白眼狼!恨不得將他們都千刀萬剮!
遠遠地,韓瑾瑜站著,看著這個已經不再年輕的張夫人,暗歎了一口氣。
其實,現在張老的兒子能避免殃及,有很大一部分的原因,都是因為張夫人在支撐著,隻不過,有人不懂,她也不需要人懂。
葬禮之後的第二天,張夫人就將張家所有的產業,主動都全部交給了查的部門,配合電視台還做了一段采訪。
她並沒有哭哭啼啼,作為一個女人,她幾乎是扛下了在張老去世之後所有的事情,一己擔起。
在庭審之前,張夫人向律師提出,可否見一見韓瑾瑜。
律師將張夫人的原話轉給韓瑾瑜,韓瑾瑜當天下午便隨著律師去見了張夫人。
張夫人的頭發一絲不苟的全都在腦後梳著,花白相間,卻能夠看出來精神還算是不錯。
“韓先生,還希望你能履行你的諾言。”
韓瑾瑜看著張夫人,許久,才點了點頭。
曾經,韓瑾瑜確實是答應過張夫人,放過張老膝下子女,可是,這件事情畢竟並不是韓瑾瑜自己能夠決定的了,不過,不相關的人,也不會有所牽連。
隻不過,他答應了。
隨著張老身後龐大的集團的轟然崩塌,自然韓瑾瑜的身份也就逐漸透明了。
就趙烈趙隊來說,韓瑾瑜現在能做的最好的,就是暫時隱姓埋名,等到這件事情被淡忘了,也就過去了。
“嗯,我知道。”
在臨走前,韓瑾瑜將張夫人最後的請求告訴了趙隊,“就是兒子兒媳,還有一個孫女,在美國。”
趙烈微微蹙眉:“之前並沒有嚴格把關,要不然的話這些人根本就不可能允許出國你知道國外的地址?”
韓瑾瑜頓了頓,說:“知道”
“你放心,一切不相幹的人都不會波及到,”趙隊說,“張老的大兒子呆傻,小兒子才十幾歲,我會考慮到的。”
“嗯。”
韓瑾瑜轉身,高雨已經開了車等在路邊了。
上了車,韓瑾瑜說:“以後你也不用繼續再跟著我了,有什麼打算麼?”
高雨之前就已經了解到了韓瑾瑜的臥底身份,之所以沒有拆穿,有一個十分重要的原因,就是在起初,趙隊就已經派人將高雨的母親和妹妹從張老那邊給救了過來,已經送到了南方的一個小城鎮去靜養。
她開著車,說:“暫時還沒有什麼打算,工作的時間太長,有點累了,先去南方的鎮上去找到我媽,然後再說吧,她老人家也老了,我想要多陪陪她。”
高雨在當天下午就走了,而韓瑾瑜卻是定的第二天淩晨的機票。
當天晚上,韓瑾瑜去了一趟a大,問院係的領導要了一套學士服。
韓瑾瑜捧著這樣一套女式的學士服,問:“畢業典禮是在什麼時候?”
校領導說:“在周五。”
今天是周三。還有一天。
“嗯,謝謝。”
韓瑾瑜將學士服和學士帽都裝好,在家裏簡單的收拾了東西,夜晚,在打車去機場的路上,他給宋疏影發了一條信息:“小影,我回來了。”
宋疏影並不知道韓瑾瑜在這個時候發這條短信是什麼意思,再加上頭腦不清醒,醉醺醺的,便索性回了一條:“好。”
當天晚上,宋疏影和薛登在家裏吃的火鍋,超級辣,大熱天,開著空調吃火鍋,蒸汽熏蒸的兩個人臉龐都是紅通通的。
宋疏影明顯是興致不錯,便喝了一點酒。
她問薛登:“你說,如果你是女的,你的心上人喜歡上另外一個女孩子,其實隻是把你當成是替身的話”
薛登的眼眸忽然就睜大了,宋疏影忙擺手:“不是我身上的,我就是打個比方而已我就問,你怎麼做?”
薛登也是喝了不少酒,他明顯就是借酒澆愁的那種,腦子幾乎已經不再轉動了,隻剩下一雙眼睛滴溜溜地轉動著,打了一個酒嗝,才說:“那我肯定不會願意當替身啊,就算是再喜歡也不行不過,也有例外。”
宋疏影又灌下去一瓶酒,目光迷醉的看著薛登,問:“什麼例外?”
不過薛登的頭一歪,趴在桌上沒有再起來了,聽聲音,好像是睡著了。
真的睡著了麼?
其實,薛登的例外就是,如果宋疏影能跟他,那麼就算是當替身,當備胎,都無所謂。
可是,愛到深處,真的是有獨占欲的。
薛登倒下之後,宋疏影便一個人喝酒。
宋疏影其實並不喜歡酗酒的,但是這個時候,她分明就想要將自己灌醉,醉的不省人事,能夠一睡三天過去就更好了。
直接睡到後天的畢業典禮過去,就再也不用想了。
不過,這種時候真的怨不了韓瑾瑜,本來就是個榆木疙瘩,不開竅,她已經說得那麼清楚明白了,不過奈何人家就是不開竅。
宋疏影將翻倒在地上的酒瓶扶起來,用手中的筷子去敲,“不開竅,就是不開竅,你個榆木疙瘩。”
口中說著榆木疙瘩,榆木疙瘩就打過來電話了。
宋疏影喝的醉醺醺的,拿起手機的時候沒有拿穩,手機啪嗒一下摔在了地上,手機屏幕黑了,怎麼都不亮,不過電話倒是接通了。
“喂!”
“你現在在哪兒?”
韓瑾瑜的聲音低沉。
“在在裕園啊,”宋疏影打了個酒嗝,“你是誰啊?”
韓瑾瑜:“準確的地址。”
宋疏影也不知道準確的地址,便將前麵的薛登給揪著耳朵叫醒,“問你地址呢,快告訴他。”
薛登迷迷糊糊的,直接拿了手機就報上了地址。
而在電話另外一頭的韓瑾瑜,在聽見薛登的聲音的同時,有點不受控製的握緊了手機。
宋疏影問:“你聽見了沒,就這個地址你要我地址幹嘛啊?你是誰啊?”
或許,每個人的內心,都住著另外一個自己。
就像是宋予喬,喝醉了酒之後,就安靜的一動不動,而換成宋疏影,喝醉了酒之後就開始耍酒瘋,將體內那個一直以來都告誡自己不要出格的小天使給一腳踹到一邊去,平常不會說的話,現在都會說的清楚。
韓瑾瑜說:“疏影,你等著我過去!”
“好啊,你過來吧,陪我喝酒。”宋疏影將一個酒瓶給拿了起來,往嘴裏倒酒。
聽筒內,還能聽見酒瓶碰撞了一下,發出清脆的撞擊聲。
此時此刻,韓瑾瑜從宋疏影原來住的那個樓裏麵,飛奔出來,然後招手上了一輛出租車,報上了薛登家裏的地址。
他的手中,緊緊地攥著一個袋子。
到了裕園的樓層,韓瑾瑜付了車錢,沒有來得及等司機師傅找錢,便已經衝了出去,進了公寓區內,找到宋疏影說的樓層,進了電梯。
來到門口,韓瑾瑜努力的平複著自己的呼吸,因為跑的太急了,現在頭上出了一頭的汗。
他抹了一下自己頭上的汗,深呼吸了兩次,才按下了門鈴。
“來了!”
明顯就是宋疏影的聲音。
門打開,宋疏影就站在麵前,卻霍然瞪大了眼睛,好像有點難以置信地揉了揉她自己眼睛,帶著七分迷醉,倒抽了一口冷氣。
就算是在醉夢中,宋疏影也認得韓瑾瑜,伸手去圈他的脖子,直接跳起來,兩條腿就纏上了他的腰:“榆木疙瘩,你來了啊?”
這個時候,韓瑾瑜忽然想起來一句歌詞。
——“滿身風雨,我從海上來。”
——“哦,原來你就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