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年後,當夏霜與弟子月琅共坐在禦駕之前,眼看月琅以口傳心授的算盤技藝,將自己剝奪的幹幹淨淨,不由讓她想起了自己在落櫻鎮安府中初露頭角的那個下午...............
落櫻雖為鎮,卻大有城市格局,南北道四平八達,往來暢通。東西路行人雲集,商販眾多。冶平府就位於東路之中,府主姓安名順,自號化生上人,以冶煉金屬發家,所鑄器械,上能為國添庫,下能富民生產,乃當朝冶金業首富巨賈。安順平日裏喜歡與佛家僧侶來往,久而久之,多少沾染上些善心仁義,救助賑災之事他都能牽頭實施,也算廣積善名。此次,他意圖在自家府邸舉辦水陸法會,一來請高僧大德講演佛法,廣開壇場。二來,他邀請了當朝很多有頭臉的商賈富甲到來,在現場拍出三件珍藏,所得錢財用來布施賑災,造福落櫻窮苦百姓。
冶平府用朱紅色漆了大門,正門抬頭金匾上力筆勁書四個大字“冶平安府”,府門前客流穿梭,門童應接不暇,呼喊聲此起彼伏。
府門不遠處,富賈李染等在路口,偶爾還有幾個熟人從旁經過,他神色焦慮,似在等人。不一會,前方依稀閃出一抹青黛色,李染循著顏色仔細瞧去,一名女子向他走來,但看她頭盤輪月西鳳,身穿青黛華服,唇點鮮花萃染,走路搖曳如枝,粉撲撲臉兒惹人憐愛,俏聳聳肩兒蕩人欲海。盡管街市喧鬧,但道路上的塵土似乎生了眼般,繞開她,撲向其它路人,女子輕邁步伐近至李染身前,半腰施禮,輕聲道:“官人可是鎮西布坊東家李染?”
李染回過神來,急忙回道:“是,是,我是李染,姑娘莫非就是..........”
那女子輕輕微笑,略施禮節後道:“民女章家月琅。”
李染看著眼前這位名為章月琅的女子,容貌出眾,談吐親和,溫婉大方。自己想近身問話,卻又倍感羞赧,月琅似是猜透李染心中尷尬,主動俯身上前,在李染耳邊低語:“劉小姐貪慕虛榮,羞辱官人,所以,借著這次安府的水陸大會,讓她破費一筆,也算是個教訓。官人倒時切莫心軟,隻管任我行事即可。”
說罷,她微微整理服飾,端是一番大家風範的素養,迎步向安府走去。李染看著月琅背影,神色複雜,緊追上去。
安府內宅又與門麵大不相同,門庭樸實,但宅內卻端是奢華,眺望而去,約估占地百畝,亭台樓閣,假山靜池,似乎天下園林景觀,在此皆有呈現。園中走動僧俗,臉上皆露喜渾顏色,絲毫沒有半分寧靜慈善的佛相。
門庭內堂,諸位賓客在此處休息,李染邁步踏入,月琅低頭緊隨其後,這可引起了不少人的注目,不時有人竊竊私語議論月琅容貌,隻有少數與李染在生意打過交道的商賈站起相迎,簡單客套幾句,各行其是去了。
賓客當中有位女子,麵容姣好,正與同行者談笑風生,眉宇麵頰施以粉黛,珍珠瑪瑙雖有佩戴,在她身上卻顯得俗不可耐,談吐更是輕浮傲慢,打眼之下便足以斷定,此女出生顯赫,從小嬌生慣養,囂張跋扈慣了,對禮法全教養然不管不顧。
她正是李染言語中曾經提到的知府千金劉喬,當她見到李染與一個陌生女子前後相扶進入安府內堂,方才的從容之色瞬時不見,滿腔妒意隱隱現與臉上。
她連趕幾步走到堂口,見李染正與熟人寒暄,全不顧禮貌禮節,當即打斷倆人敘舊。那熟人知道劉喬身份,也不還以顏色,隻得歎口氣,轉身退去。那千金劉喬先是將月琅從頭至尾掃視一翻,而後皮笑肉不笑的譏諷李染道:“怎麼,提親被我拒絕,這麼快就另結新歡了?”
李染不悅,張口道:“這不用你管,今天大家都是安老爺招來共同參加水陸法會的商戶,千金小姐,我勸你還是把精力放在如何施善普度上吧!”
劉喬鼻息加快,已然溫怒,她輕瞥月琅,揚言道:“媚俗不堪,質地糙劣,縱使修飾,也是枉然!”
李染還欲辯駁,月琅卻在一旁輕拉李染衣袖,低聲說道:“李郎,算了,千金說的對,人要有自知之智,知府大人富可敵國,千金自然也受益匪淺,你還是給千金賠個不是.......否則千金發怒,你便要吃牢飯了。”月琅語氣雖是示弱,但言語犀利,借機暗諷劉氏一家。
“你.........”劉喬怎會聽不出來月琅言下之意,臉色氣的發青,正要發作,忽聽廳內安府家丁高喊:“化生上人到...........”,劉喬心知安府主人來此,自己就算再惱怒也要保護克製。於是,她強壓怒氣,惡狠狠的盯著月琅,轉身拂袖離開。李染看著劉喬背影,似有幾分不舍和內疚,月琅急忙在旁低聲道:“若你心軟,今日計劃便可暫且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