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召南是有感而發,也許……他就同顏曉棠一樣,從眼下看似平靜無風的日子看出恢複無望,有些喪氣了。
顏曉棠有一會很想出去找到召南,可是接下來呢?空話是他們最不需要的東西,應該謝天謝地,師門裏沒有一個是好說空話的人,個個務實,決心再大,也撐不破天,頂個屁用,還不如想想真正該做的事,所以她把衝動忍下來,慢慢將心緒平靜。
被她放在第一位的永遠是伯兮,召南說得不錯,實在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可以灌醉伯兮,帶伯兮去寒瓊仙闕,路途千萬裏,風險數不勝數,她必須要這樣一套可以防身的法寶。
即使到不了那一步,時常在外奔波,五個人裏最有可能遇險的也是她。
雜事繁多,已經耗去了不少時日,若是修為停步不前,無塚鐧和羅浮夢斷都發揮不出多少力量,終歸白搭,說到底,又證明了伯兮的明智——絕不放棄努力。
一點點的,顏曉棠的心念沉進了識海的極深處,外界的一切越來越遠,光亮、聲音、觸覺、氣味,乃至熙熙攘攘的想法都如同連接著水麵船隻的繩索,從她身上斷開,她開始覺得胸口沉重、腦袋眩暈,但咬牙堅持過後身體的最後束縛被解開了,神魂終於達到最自由的虛無。
如此沉寂了不知多久後,在精神達到頂點時,顏曉棠真元一吐,進入手中羅浮夢斷裏,神識緊隨而至——
伯兮的劍招裏含有字體篆紋,一個迎字用筆寫需要很多筆畫,起落不止一處,但是在他手底下用劍劃出來,一氣嗬成一筆貫通,顏曉棠照著比劃也做到過,方知其中關竅所在,就在個“意”字,意不斷,招不斷。
一為始,最簡。
二為元,極簡,便是太極,一筆可繪。
四為象,大巧不工,暗藏定例,肯定也能找出起始一意循之。
顏曉棠沒有按照上次煉化時跟合荒分神控製的套路走,反而舍易取難,將心神灌注一致,力求破解禁製……
數天一晃而過,顏曉棠再睜開眼睛時,被窗外透入的光亮刺得瞳孔一縮,馬上就恢複了清明,還沒來得及有什麼想法,肚子嘰嘰咕咕地叫了起來。
這一陣饑餓感來得太突然,一瞬間就餓到頭暈眼花一樣,害得她急急忙忙跑出屋,奔著廚房跑過去。
幾天沒有見到她的桐崧正怡然自得坐在根樹杈上摘果子,看到顏曉棠一慌,“咕咚”一下落進了下方水裏,連提氣輕身的功夫居然都沒有,可見嚇得太突然。
顏曉棠站下來,瞅著浮在桐崧身旁水麵的果子道:“洗洗扔上來。”她餓狠了,見著吃的走不動路。
“是……”桐崧把果子搓搓,丟了上來。
顏曉棠一把接住,“哢嚓”一口咬下去,桐崧立即眉心一聳,做出要死的表情,這果子不知道是什麼,又酸,皮還厚,還嵌牙,不過村民說搗爛了醃製以後很解饞,他們是不會餓的,每天煉氣身體就什麼都不會缺,要是還在太微仙宗裏也就罷了,見不著人間飲食自然不會想,可是跟凡人擠在一個村子裏住著,不免見到很多吃食,肚子不餓心癢癢,就想學著摘下來醃製,沒想到撞上顏曉棠閉關出來,拿去就吃。
桐崧看得一嘴巴的酸口水,貼著岸邊走上來,一身濕透站在顏曉棠麵前很失禮,可就這麼走開怕是要遭,隻得垂頭搭腦地杵在那。
顏曉棠哢嚓幾下就啃完了,對表情越發小心翼翼的桐崧道:“廚房有吃的嗎?”
桐崧道:“有,那個叫石墩兒的常常送些野味來,活的我們便放了,後來他就送做好的……”話沒落口,顏曉棠已經跑沒了,看方向去廚房了。
桐崧急忙找人跟去照應,自己回房換衣服。
一個酸果子下肚,顏曉棠稍稍好過了點,鑽進廚房時才沒有那麼慌,她以為會有烤好的野雞什麼的,一看,所謂做好的不過是拔光毛醃製過,一排的掛在梁下頭,都是生的。
肚子餓的人脾氣大,這話真不假,顏曉棠一頭子就怒了,聽見後方有人跟來,喝道:“怎麼什麼吃的都沒有準備!?”
身後沒動靜,顏曉棠一回身,伯兮穿著一件灰白的袍子,衣領子直包到脖子,差點把下巴也包進去,冰塊似地站在她身後幾步外,帶冰紋的眼睛跟她一碰,立即挪開。
“大、大師兄!”顏曉棠又驚又喜,幾步湊近問道:“你什麼時候醒的?我叫合荒看著你,可能入定得深了,你醒我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