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兮麵無表情看著顏曉棠,身外的寒意比漸漸入秋的涼風還涼上幾分。

顏曉棠沒法用鼻子吸氣,隻好大口喘了幾下,可還是說不出話,隻要簡簡單單的四個字:“我是師妹。”足以說清楚了,但她無端端地就想到了“師祖”身上去,穆遲遲活著的時候告訴過顏曉棠,傳聞裏伯兮與師祖之間有洗不清的關係,不管伯兮自己本心如何,這種髒水必然是他不願意卻不得已沾上的……說來好似跟顏曉棠沒有任何關係,但是顏曉棠一旦證實自己是個女孩,大師姐死了,二師姐還在太微仙宗,眼下師門裏唯一的女孩就是她,而她喜歡伯兮。

其他人會怎麼看伯兮?

清邑的權貴公子們以“風流”為傲,可是在修煉為主的修者之間,“風流”不是什麼好詞,伯兮已經被潑了一身髒水,別人不提,或許隻是放在心裏,被她再加一筆的話,伯兮隻怕會更難以立足。

人言可畏,舌頭不長,然而殺人無數。

顏曉棠從小就明白流言殺人是怎麼一回事,桐崧等十八人並不是一路的,她現在說了,他們會不會在背後說:“看,伯兮是裝出來的清高樣。”或者“伯兮就是這樣一個心骨不正的人”,“怎麼不是別人,偏偏又是他?”

那時候去解釋嗎?人家沒有當著麵說,她怎麼知道呢?而且,還有個詞叫越描越黑……

隻在背後說也就罷了,但他們看伯兮的目光會露出來,但凡不缺神經的人,都會對切身相關的流言感知到一二,伯兮隻是頑強,不是粗神經。

顏曉棠收回遞出盤子的手,把盤子放在腿上,捏著一個細巧精致的包子低頭道:“我聽說在宗門裏拜師有儀式,我拜師都沒有什麼儀式,應該不算吧?”

伯兮看不到她的眼睛,不知道她怎麼突然說起這個來。

“師父點頭,比任何儀式都重要。”

“嗯,”顏曉棠重重地點下頭,頭埋得更低,“酒是我準備的,我也喝了……我就沒醉,你自己醉了……怪誰?”

伯兮把唇抿成了直線,眉間溝渠隱現。

顏曉棠一口咬下半個包子,偏不閉嘴,噴著桂蓉和蛋黃渣子道:“我可沒在酒裏下藥,再說了,大師兄你不是凡人,照常理喝酒不醉,下藥也沒用是不是?我問了半條街的人,都說桂仙釀不醉人,奶娃娃都可以喝,結果你醉了哈哈哈!”

話沒說完,顏曉棠瞟到身旁白影一閃,伯兮氣走了,她又大笑幾聲,才收聲把包子咽下去,將手裏的一半丟到水塘裏喂魚——剛剛還餓得要死,現在被她自己氣飽了。

以後,伯兮不得躲她躲到天邊去……哎。

顏曉棠悶坐了片刻,食盒也不管了,就放在水塘邊,自己起身回房修煉去,沒本事喜歡伯兮的時候就好好漲本事,煉出本事可以喜歡他的時候再說,她還有一堆事情要做,比如突然能夠變長鞭的無塚鐧,還要想個招給甘儀點“甜頭”嚐嚐,暫時就把伯兮放開一陣子罷。

無塚鐧裏有二十一個法陣,開始拿到的時候顏曉棠一個也不認識,現在稍微懂了一點,能認出兩個……不是她笨,是能教她的人少,召南近來清醒的時候多了,可以前總不清醒,教不了她,而穀風是顏曉棠不屑去請教,月出,嗯,月出在宗門裏到底學了什麼,至今成迷,顏曉棠一直把這個三師兄當師弟照看,反正錯不了。

還有個徙禦,從修煉心法到功法全都跟他們不一樣,能說出門道的就隻有師父一個人,顏曉棠走的劍修路子跟五師弟學的南轅北轍,加上那是個薄皮兒的蝦米,不知道是因為隱身太久造成的,還是本性就這樣,隱身剛好能讓他躲起來,總之想交流不容易。

顏曉棠自己琢磨來去,從最基礎的微雲篆學起,把內門弟子最常用的手訣用熟已是難能可貴,搞得懂無塚鐧裏兩個法陣,還是她自己用心鑽研的成果。

法寶裏熔煉的法陣分兩種,一種為坤屬性,用羅浮夢斷這套法寶做例子來說,賦予法寶花形、花色、花香的法陣就是坤屬性,不管修者用不用,法寶一直具備並不會消失的能力,放到無塚鐧就是無形、轉換形體相關的法陣。還有就是側重於修者真元注入後,才顯現的乾屬性,也是法寶最重要的部分,通常占大部分。

顏曉棠把無塚鐧放進識海,再取五行靈氣把無塚鐧鍍上顏色以便觀察,無塚鐧裏的法陣本來隻亮著三個,可能都是坤屬性,不知不覺中又亮起了第四個法陣,無塚鐧變長很可能就是這個法陣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