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曉棠站到甘儀麵前的時候,感覺自己像條瘋狗,累得舌頭都要吐出來了,而甘儀的氣色紅潤有光,整個人都像在發光……惹得她拳頭癢。

她的頭發用發帶都綁不住了,一直往臉前掉,不時就要歪嘴吹開,她不想用手拽,因為一拽一定會有灰掉下來,那灰還結成了硬殼,隨便一碰就會有細微的脆裂聲,然後簌簌地掉。

就在剛剛才,她才發現了一點血跡抹在護腕上邊,破掉袖子的一截手臂上,那是八天前在涉國林間休息時遇到刺麵軍時留下的。涉國之後,戰火逐漸往其他五國蔓延,不願繞路去找僻靜地方休息的話,這就是後果。

洗澡換衣那等事情,遠得仿佛上輩子。

顏曉棠沒有桐崧和維羊在太微仙宗裏曆練出來的端正姿容,跟甘儀執禮問候完立即塌肩垮臂地搖搖晃晃。

不過在甘儀眼中,即使是這麼一副如乞丐如山匪的樣子,四公子身上還是有一股子淩駕眾人之上的感覺,而且多了惡狠狠的意味……想必一路艱難,非常地不順意。

他剛想表現一下擔憂,顏曉棠冷冷一眼掃來,把甘儀的熱血澆成了寒冷的陰溝水。

“我大師兄幹掉那幾人後就離開了?沒有告訴你他去哪?”

甘儀搖頭,跟著忙道:“大公子留下了一片羽毛,讓我轉交四公子。”

顏曉棠的眼神更加冷了——知道她會找來,也不肯等兩天,她先是撲到臻吉去,慢了,又趕回複南,還是慢了,每次隻趕上看被他毀掉的房舍街道。比起臻吉,複南很走運,大概因為對手不敵,就毀了半條街,傷了幾十人,還一多半是推搡踩踏導致的。

甘儀叫人抬來一隻盒子,又是嵌玉片又是鏤金箔的,好像不如此就不能突顯他的謹慎。

顏曉棠拿過去摳開,用力過猛掰掉了一片玉,在腳邊地上摔得粉碎,打開一看,身後桐崧“啊”地一聲。

“這是寒瓊仙闕的賁雲車。”

顏曉棠捏起羽毛納悶:“車?”沒有弄錯吧!

桐崧道:“原想大公子留下書信就很好了,竟然留下了此物,以後趕路……”他跟維羊心有餘悸地互相看了一眼,這輩子還從來沒有髒到如此地步,他們過去的弟子服不會髒,可現在身上的連靈器都不是,就是普通凡人的衣物,即使汗少,也快結成了體外的硬殼。

顏曉棠正反看了看,實在看不出這是法寶,更看不出是車,索性注入真元。

桐崧忙道:“別在這!”來不及了。

一輛駟馬拉的車在寶光雲氣閃動中出現在甘儀王宮的偏殿裏,擠得甘儀的幾位大臣和宦官們紛紛貼到了牆上。馬沒有眼睛,是雲氣形成的,不斷有白汽蒸騰升起,蹄子落下時卻發出清脆的踏地聲。

白玉車轅,桃木車壁,車外雲氣環繞形如雙翅,手拂不散。

顏曉棠第一次見到不用坐在背上承受風吹雨打的飛行法寶,咋舌繞了一圈,把一群人逼得恨不能做壁虎,她倒好,“嗬嗬”一笑道:“他學會打劫了。”

然後帶頭跳上車,鑽進去後又探出頭來:“想看的都來吧。”

伯兮特意交給甘儀,讓甘儀給她的,這是伯兮送她的禮物,她沒辦法憋住炫耀的心情,直至剛剛才的惡劣心情竟散了大半,像個孩子一樣得意洋洋地把頭縮回車裏,等著其他人進去後發出驚歎聲。

見她這樣子,桐崧和維羊難得有些尷尬,沒想到一直很強勢的人突然就孩子氣起來了,到底年紀太小,相視一笑,他們也進到賁雲車裏。

維羊進去就“哇”一聲,桐崧早就見過寒瓊仙闕的賁雲車,正奇怪維羊哇什麼,維羊斜他一眼,他才後知後覺地跟著“哇”,被顏曉棠十分看不起地揮手驅趕。

“別裝了,我知道你們兩早就見過。”

維羊笑道:“這一輛確和我們見過的不一樣。”他走到七葉桃樹下,昂頭嗅了一下香味,“這一輛的車身是這株七葉桃的枝幹。”

顏曉棠順著維羊指的看,果然看到桃樹幹跟底下的地板沒有絲毫縫隙,頓時吃驚,這車體竟然全是一株桃樹長成的,她把合荒叫出來,指著合荒的大腦袋就開訓:“你看看人家!還沒有木靈呢就能變成飛行法寶,車裏還有小境天,你的自成境天呢?”

甘儀打頭,盧子平在後,還有兩個宦官跟上來伺候,進來看到合荒便被那外形嚇得膽一顫,結果這麼凶悍的一隻……妖獸?妖魔?背過身去,用屁股對著四公子,鷹羽尾巴撲扇撲扇的表示不耐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