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燃怕蘇琳為難他,也皺著眉,看起來比他還愁。
叢驍笑出來,彈了彈她腦門,“是你爸媽,又不是鴻門宴。”
結果到了第二天,麵對任何場合都麵不改色的叢驍,這回在家裏磨蹭半天也沒收拾好。
辛燃喂完狗以後看他還在鏡子麵前係領帶,跑過去就給他扯下來了。
叢驍無語地看她,“”
辛燃將領帶還給他,給他整理了下領口,非要解開第一顆扣子,“驍哥,你真不怕把自己勒死啊,我看了都窒息。”
叢驍接過領帶,很猶豫,“真的不用帶了嗎?”
辛燃豪放道:“不用,你是不知道我爸上課什麼樣,人家夏天除了上邊穿著白半袖,下邊直接大短褲大拖鞋全套,我都懷疑他是和樓下大爺打撲克去了,哪是要給大學生上課呀?他學生不嫌棄他嗎”
辛燃炮彈班說了一堆話,看見叢驍勾著唇笑。
然而他穿外套的時候,木地板上又哐當一聲響,一個黑色笨重的東西滾落下去。
辛燃撿起來,發現叢驍的整個手機都是發燙的。
直到早上叢驍還在和物理組探討模考卷的事情,一直都沒消停過,好不容易弄完了就該和她麵對父母了,一天到晚生活在極度高壓下。
連辛燃都佩服他的耐受力。
“你累不累啊。”辛燃柔聲問。
叢驍盯著鏡子,似乎無暇回答她的問題。
辛燃不小心點了一下手機屏幕,正好放大了叢驍的微信頭像,突然覺得有點眼熟?
這不是跟他的電腦屏幕一樣嗎?
她好奇心被提上來了,“驍哥,你的電腦屏幕和手機上怎麼都是一個大燈泡呀?”
而且這燈泡除了大,還立在一個特別破的牆上,其餘倒是沒什麼特別的。
叢驍接過手機,神色複雜地盯了自己的頭像半天,“你覺得它是個大燈泡?”
“嗯呐。”辛燃點點頭,“確實挺大的呀。”
叢驍難得嘴唇一抿,沉吟了半晌,“我的拍照技術有那麼差嗎?”
辛燃不明就裏:“啊?”
“那不是燈泡,是個月亮。”叢驍深呼吸了下,“再說哪有這麼大的燈泡?”
辛燃下巴都快掉了,拿著手機各個角度看,“可它長在牆上啊,你看後邊不是電線嗎?”
叢驍:“後邊是樹枝,正好擋在了牆上。”
辛燃:“”
兩人之間過電般安靜,辛燃頭一次覺得,叢驍此時很是委屈,難道除了玄學之手以外,拍照技術才是他永遠都不想提起的痛嗎?
那她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叢驍穿上西裝外套,勾勒出勁瘦結實的身條,牽著辛燃往出走。
辛燃不敢說話了。
外邊還是白蒙蒙的一片,雪落在枯枝上,別有一番意境。
叢驍放緩步子,難得向她敞開心扉,說些糟心的事情。
“當時我媽走了,保研又泡湯,我那段時間很不好。”他有些悵然,“工作都差點沒找著,是睢校主動從教育局要了我的簡曆。那天我填完了入職申請,還得再回趟c大搬沒收拾完的東西。”
辛燃攥緊了他。
叢驍低頭見著兩人嵌合在一起的手,“當時我幾乎沒理想抱負了,就想如果宇宙時間論裏有快進的按鈕,我會毫不猶豫讓它越過三年。但是這條路太長了,我跨不過去,當時在一起拚搏的人,走的走的也散了”
近在咫尺,辛燃才明白他身上沉澱下來的東西。學校的人都誇他性子溫和堅韌,慣常會隱忍,但想象不到他也會有被壓得脊背彎下去的時候。
人們欣賞平靜淡漠的湖泊,默認他遇到什麼事情都會處亂不驚,而底下的驚濤駭浪都由他一個人孤獨地消化了。
“當時和我拚搏的有好多哥們兒,他們現在大多在帝都。”叢驍居然還怕她誤解,笑著解釋了一下,“我那天晚上離開c大的時候,就看到我們宿舍外牆上的月亮,給它拍張照片,算是留個紀念。”
然後這個伴他無數次夜跑,通宵,踏著圖書館解散鈴回宿舍的月亮,又跟了他六年。
那個時候,他身心俱疲,飛機淩晨四點走,他又沒處休息,便多在宿舍樓下呆了一會兒。見得月亮清明,毫不嫌棄地正好綴在那破牆頭上,暈染了他的周身。
他朝月亮擺擺手,再見了老朋友。
拉著行李箱的少年離去,踩碎一地柔光。
叢驍情懷過去,冷靜下來,還有些羞愧,“這些事都要和女朋友說,我好像越來越依賴你了。”
辛燃拉著他的手搖了搖,“你要是要是懷念c大的話,我可以以後帶你去。”
“嗯?”
辛燃卻不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