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時在幼兒園,張苗說話也常這樣拽,有點霸道,所以超超不太喜歡他。
超超就低聲說,那你怎麼來了?
他的口吻同樣戮到了張苗,張苗就推了超超一把。因為是站在樓梯上重心難控,超超就摔倒了,超超還沒來得及站起來伸手做回擊,前麵帶隊的老師就叫起來了,哎,怎麼打架了?
老師趕緊走下來,把超超拉起來,把兩個小孩分開。老師說,這個時候怎麼能打架呢?
這一切被轉角上方的那隻攝像機拍下了。
爸爸夏君山的B麵。
上午入場後,當夏君山和另外5位媽媽圍坐一圈,麵對那位高挑、利落的女主考官時,別的家長心情緊張,而夏君山整個就懵逼了。
這不是華梅梅嗎?
9年前他曾經帶過班的一個學生,一個很要強的女生。
他腦子“嗡嗡”直響,感覺麻煩大了。
是的,他麵前的這女主考官,還真是翰林中學副校長華梅梅。今天因為家長小孩實在太多,所以“翰林”教育集團從翰林中學調集了全部初中老師過來相助。)
夏君山臉帶尬笑,視線避閃著這位昔日的學生,心裏惶然,感覺很糟。
這有點怪吧。按理說,“幼升小”麵試遇上主考官是熟人,還是自己的學生,這運氣不錯。何況,這主考官好像也明白,不是嗎,整個過程,她乖巧到就隻問你有關英語教育的心得?這學生做得還不夠嗎?
是這樣。但對夏君山來說,卻不是這樣的邏輯。
為什麼?
因為,他這學生華梅梅,當年幾乎可以說是帶著一腔埋怨,離開了學校。而這埋怨與他這個班主任有關。
記得,那是華梅梅畢業那年,學院有一個留校做輔導員的名額,作為班長的華梅梅跟“學霸”馮婉爭得互不相讓。兩個學生各有千秋,班主任夏君山最後定了個性更適合學術氛圍的馮婉(事後證明,他的眼光也沒錯,後來馮婉一邊做輔導員,一邊攻碩攻博,如今在美國哥倫比亞大學做訪問學者),他有他的理由,但華梅梅鋪天蓋地的委屈也有她的理由,她對著夏老師哭泣:“我哪裏差了,我4年總成績比她高8分,我是班長,為班上做了這麼多事……”因為這事,華梅梅顯然有了心結,這個班畢業後的每次同學會,她從來不來,跟班主任夏君山也沒什麼聯係。
你說,今天輪到她考夏老師了,換你是夏老師,你啥心態呢?
並且,你還是為了你那寶貝兒子而來的。
夏君山眼神避閃,心裏明白她也認出了自己。
怎麼可能不認出來呢?剛才不還自我介紹了嗎?
但她的表情裏,卻沒有一點認出來的意思。
從考場紀律來說,這可以理解,並且她做得相當到位。
但在她心裏如何在想,有沒有想打一聲招呼的想法呢?
他想,我主動打招呼沒關係,隻是,這在如今的她看來,是不是會有想火線套近乎的意思呢?
他想,我哪怕再想,也不敢奢望,你就放心好了。
他還想,她想打招呼嗎?誰知道呢?
所以,夏君山從考場出來,就知道不妙。他惶恐到都沒敢跟老婆南麗說這事。
說了會是一種怎樣的效果呢?
那就等於把一盆冷水潑到了老婆和兒子充滿期待的臉上吧?
所以,此刻夜深人靜,躺在床上的夏君山心裏忐忑,無法入睡。
南麗的B麵。
上午交卷時間到了,南麗還沒做完題目。
她從教室裏出來,坐在樹蔭下,等還在考的老公和兒子。
她等得有點心焦,就掏出手機,研究剛才用手機拍下的那些題目,琢磨了半天,還是想不出來,她就把題目發到了朋友圈。
她寫了一句:問萬圈,誰做得出?“幼升小”媽媽表示自己被考暈了。
這條“考暈了”,甫一亮相,就暈倒了整圈的朋友們,他們回應過來的是一個個又哭又拜又囧的表情符。
他們說,“啥大招?”“題目也看不懂,怎麼做?”“笑死了”“我老公也被關進去做了”“幺蛾子”……
南麗坐在樹蔭下,跟他們互動,在一片大呼小叫中,感覺到了些許安慰。
等老公、兒子從考場裏出來後,南麗就沒再去管它了,接下來就一家人一通忙亂,一直到晚上入睡。
所以,此刻入睡了的她一定沒想到自己發的那條“考暈了”,從中午到現在,一直在網上飛快地流轉,已傳遍了全城,甚至傳到了外地。
是她朋友圈裏為數眾多的媒體同仁的轉發,讓“考暈了”有了這樣的輻射力,並發酵成一個引來無數眼球關注的新聞事件。
除了眼球,它甚至引來了“集體做題”的熱潮。
比如此刻,在這城市許多透著燈光的房間裏,無數人對著手機就在做這些題。
還有一堆人在網上調侃:“不聰明的你,沒生娃的資格了”“別去考,就不自取其辱了”、“老大不努力、少小徒傷悲”、“我承認我拖了小孩的後腿”、“我全做對了,尚無女友,有意共同育娃者請回”……
這一刻,睡不著的,除了網上的人馬,還有“翰林”校方。
校方從下午開始,就麵對了蜂擁而來的各路采訪電話,一直到深夜,他們還在招架。
校方有些亂了:這動靜也實在太大了,看樣子問卷調查讓人做這題是過了,那麼是誰先傳出去的呢?
他們對打來電話的人解釋:家長問卷調查與招生結果不掛鉤,是請家長自願做做的,是開動腦筋。
這一刻,睡著了的南麗,如果知道這一切,她還會睡得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