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了卷,吐著舌頭從教室裏出來,接下來才是真正的大戲,夏君山和南麗也被分開了,因為工作人員說如果一家來了兩位家長,派一人做代表參加“家長麵談”就可以了,另一個可以去做問卷。
前者,就是傳說中“可能會連累孩子”的“家長麵試”,眾所周知。
而後者呢?什麼,還要做問卷?剛才不是已經做了嗎?
工作人員說,這次是“自願”,反正你們在外麵等也是等,如果有興趣,可以來做做題,問卷上的題有一定難度。
哪怕再“自願”,這項目既然擺在這兒,家長多半都會參與,不參與萬一對小孩不利呢。
那麼誰麵談誰做題?一眾爸媽,有人犯難。工作人員笑道,代表家庭最高水平的去“麵談”,比較會做題的去做問卷唄。
他說得有些調侃,卻影響了南麗、夏君山今天的決策。
原本,這“麵談”該由媽媽南麗擔當,但此刻南麗突然改了主意。她想,不是說做題很難嗎,自己陪歡歡做了兩年奧數習題,這方麵一定強過老公,而“家長麵談”呢,自己雖已做足準備,但老公夏君山是每天上課的人,表達不會弱,甚至可能更好,不是說代表“家庭最高水平”嗎,他博士、教授這名頭,去外麵官場、職場競聘可能沒啥用,但在這教育的場子裏還是相當拿得出手的,再說,看今天這些家長的樣子,參加“麵談”的多半是媽媽,去了他這麼一個男的,會給人更多印象,加上他是大學教授,對小學麵試老師來說,心理上會有些仰慕吧。
還是爸爸去麵談吧。
南麗料事如神,這個選擇沒錯,當夏君山走進“家長麵談室”時,他發現,除了自己,這一組其餘5位全是媽媽。
他跟這5個媽媽圍坐成一圈,被一位利落、靚麗的女主考官輪番提問。
女主考官問她們較多,問他較少,她問她們的問題較難搞(有兩位媽媽回答時身體和手腳都在發抖,如“坊間傳我們學校壓力大作業多,你怎麼看,你希望壓力如何”),她問他的較單一(從他的職業,向他提了有關英語教育的幾個問題。這是他的專長哪),這也沒什麼好奇怪的,誰讓他是男人,育兒的事,總是媽媽為主,沒人會太為難男人。
所以,從這個角度說,他是順的,讓他這個爸爸來,也是對的,尤其讓他這個大學教授去應對小學麵試女性考官,也是符合邏輯的。
南麗的A麵。
南麗走進教室,卷子發下來,一看題,她心裏叫苦,滿目圖形,也不知是啥意思。
她盯了一會兒,知道是考邏輯。而耳邊,其他家長在發出“嚶嗡”之聲。南麗知道他們也做不出來。
她心裏就起了情緒:考個小學,可把爸媽考到牆角裏去了,看樣子今年要從4000多娃裏選出這5%,200個,在考智商遺傳學理了?
她想,別到時小孩過了我沒過,砸在我這媽的手裏了。
她讓自己靜下心來,趕緊做題。後來她做出了幾道。
她想,這麼講來,由我來做題也是對的,總比老公能多幫超超弄幾分回來。
這一天中午12點,當南麗、夏君山、超超“三人組”從校門口出來,這一切總算過去。
大人小孩的臉上,都有透了一口氣的神情。
作為女人,南麗的情緒比較興奮,話比較多。
她對老公說,這題目坑爹,但估計別人也做不出多少。
她對兒子吐舌頭,把自己的臉貼在他像被考得像小蘋果一樣紅彤彤的臉頰上,說,媽媽如果是笨媽媽,你別怪媽媽噢,怪不怪?
她又扭頭過來,對老公說,真是措手不及,我敢肯定,明年會有更多的媽媽去“考能”上家長雞血班,你信不信?
果然,她話音剛落,一群等在校門口的培訓機構的人,向他們擁了過來,請他們回憶剛才考了啥。
每一個牽著小孩出來的家長,都會被他們如此虔誠相待。
而南麗一家,也像多數剛考完情緒還沉浸其中的人一樣,樂意傾訴,他們仨東一句西一句地回憶著,那些人飛快地記錄。
尤其超超,一群人單腿跪在他的麵前,這小娃嘴裏說出的每個字句,都被他們手裏的錄音筆、筆記本收錄了。
好多家長也圍過來聽,到後來,四下一片唏噓,都說,哎,你們培訓機構明年是不是又有內容策劃方向了?
夏君山一家三口,在翰林小學附近的快餐廳裏吃了已經過點了的午飯,出來時已近3點,他們就趕往“蓓蕾坑班”,等歡歡下課。等歡歡出來後,又一起去了“必勝客”吃晚飯,也算慶祝?“幼升小”的初戰結束,雖還沒有戰果,但小男孩超超的“童年高考”確已完結。
這一天當他們回到家,已經有點晚了,等歡歡做完作業,南麗也哈欠連天,累了一天了,終於熄燈休息了。
這作為“童年高考”的奇特一天也終於落幕。
但,生活遠不是如上的A麵。
像這樣的夜晚,如果你站在這星球的高處,鳥瞰這座城市裏的這一家人,你會發現,其實在這一天的曆程中,夏家大小三人都悄悄地走過了各自的另一麵,即B麵。
兒子超超的B麵。
超超所在的小隊被領進教學樓後,走過樓梯轉角那一刻,排在超超身後的幼兒園同學張苗突然問超超:你怎麼來了?
張苗說這話的口吻,讓超超有點不舒服,好像別人不能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