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 初見(1 / 3)

十一月的一個下午,林書到達雪城。

這個坐落在繆國東北角的瀕海城市,每年都會有漫長的冬季,雪花飄個不休。林書不了解這座城市遠古的曆史,所以他固執地認為這是這座城市幾千年前命名為雪城的惟一原因。

雪城有著屈辱的曆史,幾百年前它曾是羅曼帝國某個赫赫有名的朝代的殖民地,緊接著淪落為半殖民地,然後離開了繆國的懷抱。後來羅曼帝國的這個朝代按照曆史的軌跡無可奈何地走向了衰落,繆國政府和人民沒有辜負時代的青睞,勇敢地抓住機遇,發動了一場反侵略反奴役反獨裁的轟轟烈烈的曠日持久的革命戰爭,最終走向了民主與獨立,並通過一場醞釀多年的工業革命成功地完成了崛起。

而位於繆國東北角的雪城,則是通過一場著名的人民起義來贏得獨立的。由於它曾被先進國家奴役的曆史,它的發展超越了時代。它最終發展為繆國最發達人口最多的城市。

十一月的下午,雪城火車站廣場上有冷風穿越人群。秋深了,也許第一場大雪夜晚就會彌漫這個城市的上空。

站在火車站出口的林書習慣性地找尋這個城市的太陽。下午兩點鍾的太陽懸掛在廣場西邊一棟大廈的頂端,有著昏黃的明亮,但並不溫暖。林書收回了目光,微微歎氣,向廣場上一張無人問津的休息長椅走去。

人群之中林書的腳步緩慢而沉著。

他二十七歲,身材修長,偏瘦,長久的蟄伏生活使他的臉呈現一種病態的蒼白。戴一副黑框的近視鏡,眼睛藏在鏡片的後麵,毫無波瀾。一襲黑色的風衣,黑色的高領毛衣,黑色的褲子和黑色的皮鞋。左肩跨這一個大匣子,匣子裏是他的吉他;右手提一個黑色挎包。除了幾個拉客的旅館飯店老板之外,沒有人給予他更多的關注。在長椅上坐定,把東西安置好,林書取出了一支煙。

這個城市果然有點冷,這個城市和其他的城市毫無二致,這個城市同樣喧囂。有一瞬間林書突然後悔來到這個城市。

林書看到有一個戴著墨鏡的女孩從廣場停車處匆匆向出站口走來。

是一個身高約一米七五的年輕女孩。女孩和他一樣穿著同樣的黑色風衣黑色高領毛衣黑色的褲子,不同的是她的鞋子是黑色運動鞋。在急促的行走中她披散的長發飛舞,像極了他曾經在漫畫上看到的一個女孩。

女孩的手上擎著一張長方形的標語牌,上麵有兩個大大的黑色楷體:林書。

林書的目光迷茫地跟隨著女孩走到出站口,然後又在廣場上遊目四顧。

女孩的臉上寫滿了焦急。那是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女孩,櫻桃小嘴,純微翹,鼻子小巧挺拔,鼻尖亮晶晶的。林書很期待看到她的眼睛。她一定有雙美麗的眼睛,他想。

女孩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一下,突然間就停止了移動,手中擎著的標語牌啪地一下掉了。那個女孩緩緩摘掉墨鏡,眼光一瞬也不瞬地盯著他。

林書仔細地研究了一下她的眼睛,她的眼睛蒙著一層霧氣,朦朦朧朧,恍恍惚惚的,是一種令人心疼的美。林書遲疑了片刻,連忙起身,挎上吉他,拎起挎包,走到廣場旁邊一個銀白色的鋁合金垃圾筒前,把煙蒂摁滅,彈入。然後緩緩走到那女孩麵前,輕輕地微笑著說:“我是林書。”

秦寧第一次看到林書時淚眼模糊,整個世界在她的眼中消失了,隻留下一個她看不清的男人的形象。

這個名字叫做林書的男人有一個神秘且偉大的哥哥。他在有一天晚上租了她們家的房子,並且預付了五年的租金。

他不停地向那個房間裏輸送東西,凡是一個人生活所需要的幾乎全部具備。然而他從未在那裏住過一次。他總是選擇在夜晚到來,而且每次停留的時間都不會超過一個小時。整整四年時間秦寧隻見過那個男人三次,卻從不知道他的相貌。

第一次是在他租房的那個夜晚。有個相貌普通的男人和他父母交涉,簽了租房協議,付了五年的租金,拿了房間鑰匙後走人。那個夜晚秦寧晚歸,走到二樓,發現走廊的聲控燈並未亮起。她在一片昏暗中摸索行走,發現她家對麵空著的三居室裏麵走出一個人,一個身影模糊的男人。她嚇了一跳。那個男人正在鎖門。她呆呆地看著他。在黑暗中,她感覺那個男人看了她一眼,然後悄無聲息地從她身邊走過。她回屋後父親告訴她,對麵地204房已經租出,租戶需要一個終點工,並且指明要她負責打掃那個房間,每周一次,按照鍾點工的收費標準並入房租。父親嚴厲警告她此事不可對任何人提起。

為此她很不高興,因為她勞動所得的工資被她吝嗇的父親沒收了。可是後來她愛上了這個工作,確切地說是愛上了這個房間。因為這個房間從無人居住,卻時不時地就會有搬運工人朝這個房間裏搬東西,一張床,又一張床,一排沙發,又一排沙發,一張椅子,又一張椅子,圓形的餐桌,方行的玻璃茶桌,電腦桌,書桌,雜物櫃,大衣櫥,一排又一排的書架,被子,被罩,枕頭,枕巾,一件又一件的衣服,內衣,各種各樣的帽子,各種各樣的手套,各種顏色的襪子,各種各樣的鞋子,一本又一本的書,畫架,畫夾,宣紙,碳筆,一張又一張的碟子,一張又一張CD,巨大的貼牆彩色立體電視,DVD,高清晰的音響,最好的空調,洗衣機,衣服架,甚至全套的灶具,桌布,窗簾,甚至還有玩具熊,小狗和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