竺軼是被腦海中喋喋不休的報警音吵醒的。
這是一間漆黑的房間,淡淡的月光從鐵窗透進來。
天花板壓得很低,低到竺軼一抬頭,就能看到頭頂上方,肢體蜷縮成扭曲的盤結,爬在天花板上的女人。
如果她還能算做是人。
竺軼的視角邊緣,有個紅色的彈窗正在狂閃。
【強製任務——和美女打招呼。
(請對頭頂的女士報以善意的微笑,並say:hi~倒計時:30s)】
這是彈出的任務提醒,平時祭品們隻需要把注意力集中在頭部,就能喚出這個超乎現有科學水平的操作界麵。
視線依然模糊,竺軼想揉揉眼,但雙手卻不受控製。
這時旁邊突然響起嘰嘰咕咕的說話聲,他移過目光,門口有三個虛晃的人影。
“他已經動不了了,我們走吧。”
“老大萬一這小子使詐——”說話的往前走了幾步,似乎忌憚天花板上的女鬼,又停下步伐。
“就他這鳥樣,見習期直播全靠苟,會耍個屁心眼,聽老大的,走!”第三個人說。
竺軼的餘光中,這三人迅速地離開了,跑得比兔子都快。
哐當!
門被死死關上。
屋子裏恢複了平靜。
倒計時僅有十秒了。
頭頂傳來沙沙的聲音,像頭發在光滑的平麵滑動。緊接著幾根長如海草的頭發垂下來,帶著泥土的腥味,竺軼不舒服地皺皺鼻子。
他現在腦子一片混沌,仿佛有個蘊藏巨大能量的光團藏在其中,慢慢地爆發著。
然而這種爆發,讓他頭痛欲裂,甚至沒有時間去管那些騷擾到他鼻尖的頭發。
他應該在海底,不該在這裏。
竺軼突然冒出這樣詭異的想法。
潛意識中他是想逃的,但渾身的筋骨發出吃力的哀嚎,四肢的關節應該被剛才那三個人卸掉了。
女鬼像一隻蜘蛛,用常人難以平衡的姿勢落到地上,四肢趴地,怨毒的眼睛看向竺軼。
還有兩秒。
她貪婪地咧開口腔,露出白森森的牙齒,在竺軼不能動彈的小腿上咬了一口。
然而竺軼的思維遲鈍到連痛覺都無法感知,隻是眼珠子朝女鬼的方向動了動。
二者的視線終於對上,女鬼的眼眶極大且沒有眼白,整個眼部仿佛被人挖掉許久,已經幹癟萎縮,黑得像兩汪墨池。
她的牙齒還銜著竺軼的小腿肉,但咀嚼的動作已經停止。
痛苦像風把兩汪墨池掀起波紋。
最後一秒。
紅色的彈窗已經顫抖出虛影,竺軼不得不注意到它。
他根據提示,遲疑地露出一個微笑:“嗨?”
一聲驚懼的尖叫穿透屋頂,這位女士把到嘴的肉嘔出來,然後像一道煙花,在他麵前炸開。
冷冰冰的黑色血液濺了竺軼一臉。
【強製任務——和美女打招呼 已完成。
任務等級:平平無奇。
獲得獎勵:一顆小心心。(直播結束後,小心心將根據本場直播的比例兌換成你的積分)】
竺軼回過神來,意識到剛才發生了什麼,感到一陣後怕。
他好像變成了神經病,不然怎會死到臨頭對一個樣貌恐怖的女鬼露出微笑。
好歹這鬼門關他是沒進,還白得了一顆小心心。
自從成為祭品,生死直播快一個月了,每次都隻想著苟過直播,這還是他第一次從支線任務獲得獎勵。
不過他不算太例外,畢竟和他同期的見習主播,也少有人去嚐試完成支線。
竺軼躺在地上喘著粗氣,思緒頓頓地轉動,感覺自己好像忘了什麼。
窗戶的玻璃突然發出被風撞擊的聲音,竺軼從脫離險境的放鬆中驚覺,他肩膀、腳踝的關節都被卸掉,小腿上多了個大窟窿。
那塊被咬掉的肉還孤零零地躺在地上,在女鬼炸裂開的汁液中。
遲來的痛覺神經令他冷汗直流。
竺軼不知道自己這樣的狀態還能不能活過這次直播。
眼見就要通過一個月了,他不想倒在黎明前的黑夜裏。
正在這時,黑紅色的血漿肉沫中升起了一個小小的光球。
這隻光球僅有指甲蓋的大小,看上去銀白的,毛絨絨的,微弱得好像隨時就要散去。但在黑暗的房間裏,它的光線卻格外強烈。
光球仿佛自己有了意識,在竺軼頭上飛了一圈,然後蹭了蹭他的臉頰,嗖地一下鑽進了他的身體中。
在這瞬間,竺軼瞳孔中有奇異的光線閃過,下一秒便消失不見。
頭痛欲裂的感覺又回來了,但僅僅持續了片刻。
過了一會兒他緩了過來,慢慢站起身。
等等。
他為什麼可以站起來。
竺軼猛地看向光球出現的地方,然而除了女鬼的血肉,別無他物。
光球消失了。
“難道是掉落的獎勵?平平無奇等級的獎勵能治療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