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狼山的第一場雪終於紛紛揚揚飄灑下來,為各處山頭披上了一層厚厚的白毯。雪花繼續下落,落到後山山坳時,被地熱化為雪水,滲入田間地畝,滋養著糧田。更有一部分化為熱氣,緩緩上升,一時間煙霧氤氳、如幻如真。
白狼山軍寨的校場內一夜間覆蓋上了積雪,雪深至腳踝,走起來發出一片“咯吱咯吱”的踩雪聲。李誠中望著漫天飛舞的雪景,興之所致,便給全軍歇假一日,讓眾軍士自賞雪景。他玩性忽起,和周小郎率領的親衛夥打起了雪仗。大大小小的雪球在校場內肆虐橫飛,不免殃及旁人,被殃及者也就地捏起雪球予以奮力還擊,不到一會兒工夫,上百人在校場內開始了一場雪球亂戰。
解裏坐在關押自己的窯洞口,望著滿天的雪花,看著校場內的亂戰,聽著眾人的嬉笑怒罵聲,想起了兒時在部落中與同伴玩耍的情景,不由發出一陣會心的微笑。
自從被那個無恥的漢人軍官極其陰損的一腳蹬襠踹翻在地,到如今被關押在白狼山軍寨的窯洞中,已經近月了。作為突舉部有身份的撻馬勇士,解裏一開始的念頭是不甘於這樣的屈辱,隻求速死的,一直以來,他都自認為是一個不畏死亡的真正勇者。可是現實好殘酷,那個姓李的軍官不給他直麵死亡的機會,反而變著法子的折磨他。那就是個“狼魔”,解裏心中早已給他定了位置,那個狼魔死後必然是要下地獄的!
那些法子真的很邪門,讓解裏完全沒辦法應付,比如威脅要割掉他的下體,讓他變成閹人,比如扯著他的指甲使勁往上掀,又比如捉一些極度惡心的蟲子,撬開他的嘴往裏硬塞,還比如把他捆綁在一張木凳上,不停往腳下墊木塊……最令解裏難以忍受的是,那個漢人軍官不讓他休息睡覺,輪番派人折騰他,每次他困到極點的時候,都會立刻把他弄醒……
那個軍官在解裏的身上沒有留下一點傷痕,但是卻從解裏口中掏走了很多事情。每次問完話以後,那個軍官還會給解裏一點好吃食,或者讓解裏在軍寨內自由活動一個時辰,讓他慢慢喪失了輕生的念頭。就這樣,解裏有時候想死,有時候卻又舍不得死,在極度糾結的狀態下度過了近乎一個月的白狼山軍寨囚禁生涯。
解裏曾經做過努力,他告訴那個姓李的漢人軍官,自己是突舉部俟斤身邊最為信任的撻馬,隻要放他回去,俟斤必然願意用成群的牛羊和戰馬作為賠償。可那個漢人軍官並不按照草原的規矩辦事,對他所說的贖身賠償毫不在意。於是,解裏隻能繼續在白狼山軍寨關押著,偶爾在那個軍官需要提問的時候告訴他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那個姓李的“狼魔”倒是很放心他,沒有在他身上綁係繩索,解裏曾經想過逃跑,但一來看管甚嚴,二來飯食不飽,身上無力,所以也沒有找到合適的機會。更何況這是一座山穀中的軍寨,兩頭都有寨牆封鎖,有士兵把守,他就算是想跑,又能跑到哪裏去呢?
解裏每天都能得到一段時間的放鬆和自由,當然,這種自由是相對而言的,僅限於軍寨之內,而且身邊有漢人士兵監視陪同。每次到了這個時候,解裏便會四處轉轉,或者在校場邊上好奇的看著這些漢人士兵訓練,有時候也會坐在關押自己的窯洞口發呆,便如今天一樣。
一個雪球忽然飛來,直接砸在解裏的臉上,冰涼的雪花飛濺,將解裏從兒時的回想中拉了出來。解裏一愣,順手從身邊抓了一把雪,隨手捏成一團,衝雪球飛來的那處人堆扔了回去。解裏的回擊非常精準,直接砸到了一個漢人士兵的頭上,當那個漢人士兵轉過頭來之時,他才意識到自己的行為超越了目前的身份,可能為他帶來極大的麻煩。
果然,被砸中的漢人士兵大怒,氣勢洶洶的衝過來。解裏心中一緊,一瞬間便做好了準備,他是撻馬勇士,絕不能在和漢人的打鬥中跌了身份,他也許會因為這件事情死去,但死去……其實也好,就算是解脫了罷。
那個漢人士兵剛衝過來幾步,就被一個軍官叫住了,那個軍官解裏也見過,卻不知道是什麼身份,個子雖矮,但似乎很有威信。矮個子軍官衝解裏勾了勾手,解裏愣了愣,慢慢才明白,人家是讓他也參與進來一起打雪仗。
解裏看了看身旁陪同監視的士兵,那士兵衝解裏點了點頭,將他往前推了一把。解裏蹲下身子,在雪地上捏了兩個雪球,一手一個,卻仍是有些遲疑。他在這裏遲疑,那些漢人士兵卻不猶豫,剛才被他砸中的士兵直接將手中的雪球扔了過來,解裏彎腰一閃,手中的兩枚雪球一前一後飛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