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山喜點點頭,眼光掃視帳內,這裏全是跟隨他奔波多年的弟兄,屬於絕對可以信任的同伴,他咬著牙道:“咱們這些年過得著實不易,從盧龍到成德,再到魏博、義武,如今又回到了盧龍,說難聽一些,和‘喪家之犬’也差相仿佛了,沒有給弟兄們帶來一場富貴,某實在愧對諸位。現在好不容易安定下來,眼看著就能過上舒心日子,可轉眼就成了泡影,這也就罷了,頂多再擇機而起就是。可是某也不瞞弟兄們,姓司的來咱們義兒軍,明日就要讓弟兄們去打霸都騎的趙將軍,打完之後,恐怕還要算一算賬,要知道,咱們可都是劉衙內的人,這個賬咱們肯定是賴不掉的,到時候腦袋都別在姓司的褲腰帶上,他說什麼時候摘下來,咱們就什麼時候掉腦袋!
唯今之計隻有行險,姓司的帶來的人不多,大營之外有多少不清楚,但營中絕不會超過百人,隻要咱們弟兄拚死一擊,將姓司的斬殺在營內,便可將局麵攪渾,到時候是走是留,都有回旋的餘地。此乃活命之法,否則弟兄們便隻能等死!隻要咱們功成,便可擁立劉雁朗指揮使為將主,或者胡令珪指揮使,更或者張景紹將軍,總之不能坐以待斃!實在不行,咱們自己在義兒軍中結連同輩,自個兒拉起一支軍馬來,也是一個好辦法,手上有了兵,天下之大,何處去不得!”
這番話頓時將帳中眾人說動了,能夠跟隨劉山喜父子至今卻仍舊活著的,哪個不是狠辣之輩,眾人當即點頭同意。
劉山喜命部眾披甲持刃,悄悄潛伏到中軍大帳之外,他本人則四處聯絡,拚命鼓動各都軍官和他一起行事。
“兄弟,知道今夜怎麼回事麼?不知道?實話說吧,明日咱們便要追隨畢都虞而去了……不想死?某有一策……”
“兄弟,趕緊逃吧,不逃來不及了!什麼?為什麼?司指揮使有份名冊,咱倆俱在名冊之上,明日打完霸都騎後便要按冊索人……怎麼辦?不如這樣,某有一策……”
“……義兒軍要散夥了,可惜了的……唯今之計……”
“某有內情,兄弟須做好應對,某剛巧得知,明日攻打霸都騎,貴部為前哨先行……不想打?恐怕由不得你了,此乃司指揮使借刀殺人!為何殺你?老鴨堤一戰時,貴部可是最後抵達的……你說你是聽命行事,這某知道,可王爺信麼?司指揮使信麼?……如今有一良策……”
在劉山喜的如簧鼓噪之下,許多義兒軍軍官都被他說服,召集部眾彙聚起來,中軍大帳之外逐漸埋伏了近千名義兒軍軍士。
……
司全爽點卯完畢,安撫好軍中將官後,終於舒了一口氣,接下來如何做,還需要等待王爺的命令。如今義兒軍已經握在手中,可霸都騎和薊州軍卻仍然是個問題,難道真要發兵見仗才可麼?如今盧龍軍已不複往昔盛況,在這個時候自相殘殺,實在是令人心痛。但願王爺已有應對之法,能夠隻誅首惡,否則局勢可就真的難以收場了。
司全爽在大帳中苦等中軍大營的命令,劉雁朗、胡令珪、張景紹等十餘義兒軍將領則被監控於大帳之中,剛才雖然好言撫慰過這些軍將,但是不是真的赦免其罪,還得等王爺示下,所以大帳之中一時間鴉雀無聲。
也不知過了多久,忽然聽見帳外營中隱隱傳來喧嘩鼓噪之聲,帳中諸將都驚疑不定。司全爽正要催人出去看看,就見帳簾掀開,一名親衛疾奔而入,口中大叫:“指揮使,軍中鼓噪,有嘩變之憂!”
司全爽大驚,連忙邁步而出,來到帳外之時,就見周圍擠滿了密密麻麻的義兒軍軍士,全身甲胄,各持利刃,在火光下正向中軍大帳緩緩逼近。司全爽帶來的衙內軍親衛們在大帳之外圍了兩層,不停高呼:“停步!爾等停步!否則軍法從事!”
司全爽腦子裏“轟”的一聲作響,急怒交加之下,熱血暴起!一瞬間便明白了眼前出現的情況——軍士嘩變!
軍士嘩變,是這個時代最常見,也是對將主最致命的威脅,無論之前官職再高,權勢再大,一旦部下嘩變,那麼隻有兩個結果:被當場斬殺,或者被部眾驅逐。
作為盧龍軍中資曆深湛的重將,司全爽當然明白這個後果,先不說其他軍鎮,僅僅盧龍本鎮,百年來便出現過不知多少次嘩變。
代宗大曆三年,節度使李懷仙因為大權獨攬,擅自任命手下官吏、私收軍鎮田賦,導致軍中嘩變,李懷仙被軍士們當場斬殺。